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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天國的階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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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騰!

    洞穿暴雨與烏雲,將戰火燃燒的城市拋之而後。

    升騰!

    越過雷霆的密布,轟隆之音也漸行漸遠。

    升騰!

    不斷地升騰著。

    自低谷的幽暗而起,穿越層層的艱難險阻,不斷地升騰著,直到抵達天穹的盡頭,那輝光籠罩的升華盡頭。

    置身於黃金的大地上。

    「真美啊……」

    邪異的聲音散發著畸變與歪扭,飽含情感地說著。

    祂身上遍布著灰色的硬質,泛著金屬的光澤,猶如鱗片,層層疊加在了一起,形成活體的甲冑。

    身負巨大的雙翼,並且雙翼仍在舒展著,直到鼓起的肉包全部被脹破,更為細小的四翼在雙翼的上下張開,六翼搖曳,仿佛要遮天蔽日。

    尾部則拖拽著細長如同劍刃般的尖尾,指甲被更為鋒利的尖爪取代,宛如神話里的惡龍,只是這頭惡龍有著一顆近似人類的頭顱。

    頭顱之上閃動著熟悉的臉龐,有時是艾德倫,有時是羅傑,有時是另一些臉龐,祂的容貌似乎沒有固定,所呈現的樣子,儘是那些被祂所吞食,加入這場盛大升華之人。

    臉龐閃動的同時,面容也在不斷地破碎著,破碎間有露出其下的黑暗,黑暗裡則有猩紅的百眼窺視著世間。

    眼前或許是人世間最美麗的景色了,哪怕這樣的怪物也不禁感嘆著。

    六翼緩慢地扇動著,令其停滯於高空之中,而在祂的下方便是滾動的雲海,它們均勻地鋪滿了視線所及,其上映照著金黃色的日光,宛如黃金的大地。

    抬起頭,則是暗色的天際,它的邊緣過度著湛清,青芒不斷地環繞著,將整個世界納入囊中。

    群星也變得清晰可見,這一次祂與其之間,沒有了任何的阻隔。

    空氣變得稀薄,難以呼吸,可這對於祂而言算不上什麼影響,真正的影響,是來自腦海深處的劇痛,逆模因肆虐著,壓制著祂的力量。

    守望者們的攻擊奏效了,一把跟著一把落下的釘劍,撕裂了羅傑的肉體,幾乎要碾碎了他的意志,可就像曾經的故事一樣。

    那時的人類似乎也差那麼最後一劍,便能徹底放逐不可言述者,艾德倫也是如此,如果最後一劍能夠落下,他或許真的能殺死羅傑,切斷最後的「道路」,可艾德倫失敗,給了羅傑苟延殘喘的機會。

    不……是給了不可言述者機會。

    於是他變成了祂。

    羅傑的意識徹底破碎掉了,被藏在黑暗之中的猩紅百眼所接管,祂本身是混沌與無序,所呈現出來的力量,也只是本能的驅使,野獸的本能令祂意識到,自己需要些許的「智能」來接管這一切,因此祂將這些破碎的意識揉捏在了一起,塑造出了如今的祂。

    軀殼之下,禁忌的力量滾動著,祂不急於繼續擴散著災難,令所有人都加入這場盛大的升華,而是喘息著,試著拔除體內的傷痛。

    無形之劍貫穿著祂的意識,只差最後一把,便能將祂徹底殺死,現在祂需要遠離戰場,讓自己癒合。

    況且,這裡看起來確實不錯。

    寂靜悠遠,破碎的意識間,傳來喜悅的情緒,看樣子羅傑與艾德倫、以及諸多破碎意識的「人格」來看,他們也很喜歡這樣的情景。

    也是,這可是凡人一生都難以瞥見的美景,仿佛這裡便是真正的天堂。

    純白的雲海靜靜地翻滾著,攪動著日光,灼日高懸於暗色之中,如此明亮,令人難以直視,只能偏開頭,感受著它的溫度,灼熱毒辣,落在鱗甲上,傳來輕微但又舒適的刺痛。

    絕大部分的聲音都消失了,就連風聲也變得稀薄,如此美好,如此……

    突然,漫長的寂靜中有細密的噪音響起,祂轉過頭,卻沒有找到噪音的方向,緊接著祂感到了痛楚,日光的刺痛逐漸變得火熱起來,最後演變稱熾烈的劇痛。

    祂的身影開始搖晃,向著一側偏去,只見羽翼上也被燒灼出了數不清的破口,大片大片的血肉混合著鮮血落下。

    怎麼了?

    祂這樣想著,緊接著又一道熾熱的流火自下而上,它破開了黃金的大地,直刺天堂。

    六翼震動,祂輕易地躲過了襲來的火流,而後雲層被攪動,有什麼東西在高速移動,祂試著追上那個身影,但只看到一道迅捷的閃光,它劃破雲層,高懸於頭頂。

    祂抬起頭,亮出兇惡的爪牙,每一根都猶如利劍,帶著刺痛目光的鋒芒。

    可那道閃光與灼日重疊在了一起,瞬息的強光令祂什麼都看不到,緊接著震怒之音響起。

    鋼鐵的巨刃貫穿了祂的胸口,隨後厚重的甲冑狠狠地撞在祂的身上,熊熊火光尾隨那個身影,攜著祂撞碎了黃金的大地,直入下方滾滾雷雲之中。

    祂試著扒開這襲來的強敵,可對方死死地抓住了祂,鐵羽收攏,宛如下墜的長矛。

    兩者就這麼墜落著,逃離天堂,落入滾滾雷雲之間。

    燦金色的世界消失了,轉而是灰暗冷徹的風暴,祂揮起利爪,在甲冑上激起耀眼的火花與深深的凹痕,下一刻熾白的焰火自軀殼之下激發,爆炸的焰火將甲冑推開,遠遠地拋掉,而祂也擺脫了束縛,重獲自由。

    「可悲的凡人……」

    祂望著墜落的執焰者,背部的焰火幾欲燃起,但最後還是無力地熄滅了。

    為了支撐它抵達這裡,燃料罐內的燃料早已消耗殆盡,但它還有備用燃料罐,可那是為了安全降落而準備的,一旦動用了這個,無論戰鬥的結果是怎麼樣的,執焰者都將失速撞向大地。

    繼續戰鬥,還是逃離?

    祂等待著執焰者的回應,目睹著它的墜落與死亡,閃動的臉龐上露出嘲笑的神情,可下一秒巨力拉扯著祂,肢體傳來血肉斷裂的疼痛。

    失衡,然後便是墜落。

    視線混亂間,祂看到一條穿透雲霧的線。

    剛剛的交鋒中,不僅是大劍貫穿了祂的身體,一同貫穿的還有釘入的線纜,執焰者拉扯著祂,回收線纜的同時,兩者之間的距離不斷縮減。

    同樣熾白的焰火在執焰者的身上燃起,它抓緊線纜,朝著祂開火,一道又一道火流在急速下墜中釋放,有的與祂擦肩而過,有的則精準地命中了祂的胸口,在大劍殘留的傷口下,燃起新一輪的焰火。

    毫無意義,這樣的攻勢毫無意義,僅僅是摧毀祂的軀殼而已。

    祂也發出了陣陣雷音般的怒吼,利爪切斷了線纜,擺脫了執焰者的束縛,可這種距離對於執焰者而言已經足夠了。

    背部的燃料罐脫落,朝著雲層之下墜去,備用燃料罐啟用,熊熊燃燒,令執焰者墜落的身影遲緩了下來,緊接著便是反撲。

    「捨身而戰嗎?」

    祂的臉龐最終定格在了「羅傑·科魯茲」之上,亮出如劍的利爪,朝著執焰者飛撲過去。

    在祂看來,眼前的執焰者僅僅是同樣的軀殼罷了,洛倫佐正躲在地面上的某處,利用【間隙】遠程控制著這具軀殼,不然它也不會如此乾脆地放棄備用燃料,完全捨棄一切地在高空中與其作戰。

    兩者來回地撞擊著,執焰者顯然知曉燃料的消耗,它僅僅在必要時才會啟動推進,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利用著雙翼滑翔,控制著身影,追擊著祂。


    大劍轉眼間便布滿了凹陷的疤痕,在又一次充斥著火花的斬擊間,大劍再也無法維繫本身的堅固,徹底崩碎,可執焰者仍固執地揮起斷劍,猛砸著祂。

    再次分離,身旁的雷霆呼嘯著,為這場燦爛的決戰鳴奏著樂章。

    又一道雷霆划過,宛如熾白的游蛇在天際間遊蕩,執焰者擲出斷劍,冷酷的金屬旋轉著,緊接著有雷霆與其聯繫在了一起,熾白的游蛇緊隨著鋼鐵,隨著切入祂的血肉,漫天的雷霆呼嘯而至。

    雷光糾纏著發出尖銳的啼叫聲,仿佛有上千隻烏鴉在飛舞哀鳴。

    鱗甲被灼燒的焦黑,留下了細密的、燒紅的紋理,祂吞吐著血氣與濃煙,朝著執焰者也擲出熊熊烈火,將鋼鐵的甲冑引燃,撕裂重重堅固的金屬。

    這是場無人知曉的決戰,大雨磅礴的舊敦靈內,有人抬起頭,試著追逐執焰者的身影,但他們只能看到焰火直入雲霄,隨後便消失不見。

    如今只剩下了雲層間的陣陣雷鳴,光芒閃動著,以黑云為畫板,熾白的雷霆為畫筆,在殘酷的冷徹間,勾勒出怪物們的身影。

    它們如同古老壁畫裡所描述的那般,相互追逐,揮舞著利爪尖牙,想法設法將對方置於死地。

    最終它們撞破了密布的雷雲,再一次出現在舊敦靈的上空,暴雨落在熾熱的甲冑上,激起陣陣白煙,但很快便因高速移動而引起的狂風卷積、消散。

    兩者緊隨著、下墜著,在幾乎要撞在地面上時,才猛地抬升。

    又一道線纜抓緊了祂,執焰者緊跟在祂身後,背部燃燒的烈火夾在在羽翼間,宛如燃燒的光翼。

    它們掠過街頭,沿途的玻璃紛紛碎裂,捲起的嘯風裹挾著破碎的碎片,然後掀起街頭的積水,匯聚起滔天巨浪。

    纏鬥間,祂撞在了高聳的大樓之上,而執焰者緊跟著祂撞了進去,只見樓層間有火光不斷地閃滅,建築微微搖晃,緊接著另一端被破開,執焰者揮起短匕深深地切進祂的身體裡,帶著祂撞出了建築。

    可同樣,祂的利爪也輕易地貫入了執焰者的甲冑下,稍微用力便使其歪扭,破碎的金屬如同被扭斷的人體,顏色不明的液體從動力管里溢出,如同執焰者的血液般,灑了滿身。

    執焰者試著反擊,但潛藏在戰鬥之外,一直沒有動用的秘劍在此刻刺出。

    秘劍泛著流動的銀白,只見鋒利的尾刃猛地甩起,削掉了執焰者大半的鐵羽,緊接著從側面刺入腰腹,又從另一端刺出。

    原罪甲冑掙扎了幾下,休止了下來,備用燃料似乎也耗盡了,火光明滅了幾下,最後徹底熄滅。

    執焰者在空中失去了動力,被祂抓住了,隨著緊握,利爪深深地陷進甲冑之中,幾乎要將執焰者扭碎。

    揮舞著六翼,祂拖著執焰者高高飛起,然後鬆開,拋下。

    執焰者還試著做出反抗,但面對這能夠不斷畸變延伸的存在,原罪甲冑能做到的,終究不如祂。

    下墜,它砸在了敦靈塔上,然後一路滑行,從敦靈塔的邊緣落下,緊接著被飛撲過來的祂貫穿,釘死的同時,沿著塔身一路向下,撞碎了不知道多少的鋼鐵與磚石,在焰火與積水中,倒在了街邊的廢墟里。

    怪物們的廝殺隨著一方的倒下,似乎真的結束了。

    隨著盪起的塵埃被大雨洗淨,執焰者如同巨人的屍體般,倒在廢墟里,不久後祂緩緩落下,降臨在屍體旁。

    祂贏了,但贏的並不輕鬆。

    猙獰可怖的身體上,也遍布著各式各樣的傷痕,六翼之中,數隻羽翼都已經折斷,有的還被削掉,只剩下了血肉蠕動的斷面。

    軀幹之上的骨骼也是如此,祂的胸口凹陷,還有著大劍留下的傷口,裡面還燃燒著點點的火光,難以熄滅。

    可最為致命的仍是腦海深處的劇痛,那來自逆模因的蠶食,與執焰者的纏鬥,令祂根本沒有時間恢復精神上的傷勢,肉體雖然強大,可祂的意識隨時都處於破碎的狀態。

    尾刃甩起,切開了執焰者的胸口,正如祂想的那樣,軀殼之下是一片空白,洛倫佐是在利用【間隙】,操控執焰者來與自己作戰。

    凡人終究是沒有勇氣面對祂。

    祂嘲笑著,可視線突然被一抹猩紅吸引了目光,尾刃緩緩抬起,鋒利的邊緣上殘留著猩紅的血跡,祂不清楚這是自己的,還是說……

    向前多走了幾步,站在鋼鐵的屍骸之上,祂看向切開的內部,裡面遍布著凸起破損的金屬,骨架也在高強度的作戰下歪扭,以及溢滿內部的鮮血。

    這……這或許是原罪甲冑的鮮血,畢竟這具甲冑是妖魔血肉與鋼鐵的混合,祂這麼想的,但很快幾乎撕裂意識的劇痛,將祂所有的設想全部擊碎。

    迅捷的釘劍先是砍斷了祂僅有的羽翼,令祂失去了高速移動的能力,緊接著便從祂的背後刺出,貫穿了心臟,在從胸口突出。

    「洛倫佐……霍爾莫斯!」

    面容閃回著,祂高聲怒吼,用利爪掀開了洛倫佐,將他丟到了廢墟的另一端。

    巨量的鮮血沿著傷口溢出,血肉蠕動著,試著治癒軀殼,可釘劍上攜帶著劇毒,毒殺著所有再生的力量,並且突破血肉的束縛,毒殺著祂的意識。

    「這真是一場豪賭,對吧?」

    洛倫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一手拄著釘劍,一手捂著自己的腹部。

    那貫穿執焰者的秘劍,也劃傷了藏在其中的洛倫佐,只要再偏一點,它就能連帶著自己的脊柱,一同貫穿。

    兩個怪物都傷痕累累的,大雨清洗著它們身上的血跡,電閃雷鳴。

    握持釘劍的手臂微微顫抖,失血慘白的手臂上,緩緩裂開數不清的紋路,鮮血從破碎的表皮下溢出,但很快,就像流盡了血一樣,只剩下了猩紅一片。

    「其實我也不覺得我能贏,這種事還是太靠運氣了,更何況,我的運氣向來不怎麼好。」

    洛倫佐踉蹌著,朝著祂走來,祂嘗試著掙扎,但這最後一劍就像將之前的傷勢全部引爆了般,一道又一道本該癒合的傷口裂開,過量的鮮血溢出,將腳下的積水都染成了赤紅色。

    祂發出了陣陣低吼,肉體的痛苦外,意識也在瀕臨碎裂,那斬進意識的傷痕開始躁動,幾乎將祂撕裂。

    「可就像自我催眠一樣,他們都覺得我能贏,所以我也要贏給他們看。」

    數不清的面容在洛倫佐的腦海內閃動著,也在祂的臉龐上閃回著,緊接著閃回的臉龐破碎了,受到重創的祂再也無法維繫這樣的偽裝,暴露出了混沌無序的真面。

    慘白的臉龐上,百眼不斷睜開又閉合,祂搖晃地向著洛倫佐伸出利爪,試著將其斬殺,而洛倫佐也加快了步伐,最後快步跑了起來。

    他大聲怒吼著,仿佛要將所有的怨恨與怒火傾瀉而出。

    高舉著釘劍,動作沒有絲毫的掩飾,此刻的他也沒有什麼餘力去掩飾了,只是單純地舉劍、揮砍。

    猩紅的百眼齊開,其中倒映著洛倫佐揮劍的身影,與此同時細長的尾巴甩起秘劍,照著洛倫佐的頭顱斬下。

    「血仇!」

    兩把劍刃相擦而過,軌跡沒有重疊,它們都想斬殺了對方,這種殺戮之欲是如此兇惡,它們根本不想做任何格擋與躲避,將一切交給手中的劍刃。

    「血債!」

    釘劍攜帶著海量的枯敗之力,只要命中便能將祂徹底斬殺,而秘劍也發出陣陣嘯聲,幾乎要觸及洛倫佐的脖頸,但下一秒秘劍凝滯在了半空中,再也無法斬下,虛幻間能看到有另一雙手抓住了秘劍,她藏在極深的黑暗,直到這一刻才顯露出來。

    恍惚間,洛倫佐似乎看到華生在對自己微笑,而他吞吐著濁氣,用盡全力,將手中的釘劍送出。

    「血償!」

    釘劍斬落頭顱、貫穿心臟,洛倫佐替艾德倫補全了這最後一劍。

    就像完成最終的處刑般,刻進靈魂的疤痕被引爆,祂的身影僵持在了原地,緊接著有無盡的鮮血從數不清的傷口之中噴射而出。

    猩紅的血液從軀殼之中逃離,一同逃離的還有萬千的天使,它們揮舞著雙翼,掙扎地從黑暗的牢籠中脫出,重歸自由。

    洛倫佐鬆開了碎裂的釘劍,持劍的手臂無力地垂下,他仰起頭,注視著天使們的離去,緊接著雷雲密布的天空塌陷了一塊,有金燦的光芒落下,仿佛是通往天國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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