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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視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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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倫佐裹著大衣站在晨輝挺進號的甲板上,今天是個陰天,天空灰濛濛的,沒有絲毫的陽光。

    經過了幾天的忙碌,隊伍結束了在偉倫爾特的工作,開始進行下一步的進程,向著維京諸國的內部進發。

    「既然都辦的差不多了,那麼趕快動身吧。」

    洛倫佐精力滿滿,沒有絲毫的疲憊感,站在他身旁的海博德則是另一幅模樣,他的站姿微微搖晃,滿臉的勞累,眼白布滿血絲。

    距離宿醉已經過了幾天,可海博德還是沒有緩過來,意識渾渾噩噩,哪怕是維京諸國的寒風,也未能讓他清醒多少,腦海里殘留著微微的痛楚,讓他這幾天過的都很恍惚,用力地回憶,發現什麼都不記得了。

    「目前棱冰灣。」

    諾塔爾哈出一口白氣,拉響了汽笛。

    悠揚刺耳的汽笛聲鳴響,迴蕩在偉倫爾特之間,一直蔓延至遙遠的海面之上。

    晨輝挺進號開始了前進,附著在金屬表面的堅冰因震動而脫落,嘩啦啦地落入海里,船體劈開厚重的海浪與浮冰,朝著灰濛濛的海霧後高歌猛進,這一次身後只跟隨了一艘貨船,剩下兩艘貨船在偉倫爾特卸貨後,便自行返回了英爾維格。

    現在這是貿易的最後一程,也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

    洛倫佐這麼想著,回過頭看向了坐在艙室之中的塞琉,在洛倫佐的預計里,棱冰灣找到弗洛基後,他們便會與塞琉分開,她會跟隨這艘貨船返航英爾維格,晨輝挺進號則繼續向北,深入寂海。

    他有些苦惱,把小姑娘騙了一道,這最後的謊言他一時間還不知道該怎麼撒了,再想想塞琉心智的靈敏,洛倫佐不覺得自己能騙到她,這想想就頭疼。

    再加上塞琉對自己的感情,洛倫佐能想到女孩落淚嗚嗚嗚地說「不要走」的表情了,然後自己一臉堅毅地回答「抱歉,為了拯救世界,我不得不這樣」,然後兩人就此分別……

    「他在幹嘛?」

    塞琉指了指洛倫佐,這個傢伙一臉古怪的表情,一會悲一會喜,不斷地扭著身子,就像觸電了一樣。

    「不知道。」

    海博德緩緩地走了過來,坐在塞琉的身邊,他難受壞了,甚至還有暈船,無論怎麼回想,海博德都記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不會這麼簡單的。」

    洛倫佐突然停止了腦海里的奇思妙想,轉而猛地看向了塞琉,兩個目光對視在了一起。

    在塞琉的注視中,洛倫佐的表情開始扭曲,就像有雙手把他的臉搓在了一起一樣,上下掃動著塞琉。

    不……這個小姑娘也是行動力拉滿的那種,說不定就偷偷摸摸跟回來了,我得想辦法把她綁起來送回英爾維格。

    洛倫佐的思路開始變得奇怪,止不住地發散著。

    這算綁票一個公爵嗎?我之前有綁過公爵嗎?對了,贖金的話該要多少呢?有一說一,綁票一個公爵,這算是霍爾默斯先生職業生涯的光榮一筆啊!

    目光在塞琉的身上晃了晃去,冷漠的小臉出現了微微的變化,塞琉難得地直觀地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這個人……好噁心啊。」

    雖然不清楚洛倫佐在想些什麼,但以這個傢伙的腦迴路來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你在幹嘛呢?」

    伯勞照著洛倫佐的屁股便是來了一腳,踹得洛倫佐一陣踉蹌,直接趴在了欄杆上。

    「沒什麼,沒什麼。」

    洛倫佐眼神一轉,覺得自己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還是不要說出來好。

    「大概幾天的時間我們就會到棱冰灣,我已經叫所有人提高警惕了,原罪甲冑處於待機狀態,隨時都可以啟動,蓋革計數器也都處於工作狀態,檢測侵蝕的污染。」

    聽到這些話,洛倫佐也正經了起來,眼神裡帶著嚴肅。

    「根據你的經歷來看,棱冰灣很靠近寂海是嗎?」

    「嗯,準確說,棱冰灣就在寂海的邊緣,甚至說可以將它看做寂海與外界溝通的樞紐。」

    伯勞講述著回憶里的事,即使過了這麼久,這回憶依舊無比清晰,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維京人們生活在寂海的邊緣,信仰的警告,讓他們從未涉足那片海域……晨輝挺進號上有大量的大型蓋革計數器,它能幫助我們偵測深入寂海的程度。」

    「偵查侵蝕嗎?籠罩整個海域的侵蝕,怎麼想都仿佛是神話中才存在的事。」洛倫佐感嘆。

    「不……沒有什麼神話,只是現實而已。」伯勞想到了什麼,他對洛倫佐說道,「就像那時角鯨號上發生的事,維京人們將角鯨號視為載著死人的大船。」

    「弗洛基那時說的……我們已經身處於神話之中了。」

    伯勞沖洛倫佐笑了笑,他看向北方烏雲的盡頭。

    「我們不是在探尋神話,我們是在創造歷史。」

    洛倫佐靠在欄杆上,清冷的寒風掠過,整個世界都灰濛濛的,帶著些許的死意,越是深入,越是冰冷,仿佛是死去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光和熱。

    「聽起來還不錯。」

    洛倫佐笑著,目光落向別處,又收了回來。

    「其實我已經不怎麼在乎那些了,什麼真相,什麼源頭,我只是想結束這輪迴。」

    「你一副完成人生理想的樣子,你下一步是不是要死了啊?」

    伯勞讀過類似的故事,當一個人完成他所有的願望時,他差不多也該死了。

    「沒,只是感覺很不錯。」

    洛倫佐突然偏過頭,精準地抓住了那個一直在窺視自己的視線,對方沒想到洛倫佐反應這麼快,慌張地收回了視線,留下洛倫佐一個人哈哈大笑。

    「你這是風茄草抽多了?」

    看著洛倫佐這副犯病的樣子,伯勞問道。

    「沒,只是被人注視的感覺很不錯,伯勞。」

    洛倫佐收起了笑意,平靜地說道。

    ……

    「你這是在看……《維多利亞秘聞》?」

    海博德捂著頭,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女孩,她抱著書籍翻看著,默不作聲,就像個精緻的瓷娃娃。

    「嗯,從你手裡得到的。」

    塞琉收回了視線,低下頭看起了書。

    「哦,這本書我還沒怎麼看,也可能看了都忘了。」

    這幾天他的記憶就像被酒精浸透了一樣,光怪陸離,就像一場與現實重疊在一起的噩夢。


    「不過我還記得前一部的劇情……啊,也不知道那兩個私奔的咋樣,你看到哪裡了?」

    海博德和塞琉閒聊了起來,雖然說塞琉是斯圖亞特公爵,可塞琉這低存在感的氣質,以及酒精影響什麼的,海博德根本沒有在意她的身份。

    實際上最主要的是,無論是洛倫佐還是伯勞,好像都沒人在意塞琉的身份,就連她自己也是如此。

    「歡愉的時光結束了,接下來的路途滿是荊棘與苦難。」

    海博德低聲念叨著,錯亂的記憶糾葛在了一起,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艘船上,和艾琳等人滿懷期待地去拯救伊瓦爾。

    可伊瓦爾最後還是死了。

    「快看到結尾了,需要我劇透你嗎?」

    塞琉問,大家忙忙碌碌,只有她們倆坐在這裡,打發著無聊的時光。

    「講一講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海博德無所謂,這種情況下他幹不了什么正經事,哪怕聽塞琉講這些,他也可能記不住。

    「女孩和男孩逃到了另一個城市裡,兩人的錢很快就花光了,沒辦法,一邊打工賺錢,一邊繼續著逃亡。」

    塞琉為海博德講解著。

    「這是段不錯的時光,雖然艱辛許多,兩人都體會到了真實的生活,他們很珍視這段時光。」

    「然後呢?」

    「然後女孩被抓住了,她的家裡人發現了她,把她關在一處旅店裡,準備第二天離開,男孩沒有被抓住,但他也做不了什麼。」

    塞琉面無表情,她讀過很多書,也看過很多奇怪的故事,這本書的故事並不有趣,甚至說很俗套,遠不如奧斯卡寫的那本《獵魔斬妖傳》。

    每次讀那本書時,一想到這個故事的原型,塞琉就忍不住地笑,以至於影響她都無法正常看完一本書,越看越出戲。

    「哦?要英雄救美了嗎?」

    海博德提起了精神,英雄救美,猛男天降,這種事總讓人激動不已。

    「沒有,女孩知道男孩是個什麼樣的傢伙,她想起私奔那夜,其實她很害怕,害怕男孩拒絕她,因此她才說出了那樣半威脅的話,她覺得男孩是因為這個才和自己走的。

    這麼久的相處,她很清楚男孩的性格,他不會來的,他會躲在陰影里,就這樣看著自己離開。」

    塞琉話音一轉,說出了故事黑暗的走向。

    「相處的時光里,女孩便意識到了這些,但她希冀於自己能改變男孩,讓他勇敢起來,可惜直到最後她也沒做到……」

    「不不不,這不太對吧?」

    海博德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期待了這麼久,就這麼個結局。

    「差不多吧,現在的劇情是女孩被帶出了城,她在回家的路上了。」塞琉翻了翻書頁,她還差幾頁就要把書看完了,「還剩下了幾頁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轉機了吧?」

    塞琉剛準備繼續看下去,卻發現身旁的海博德一臉的死意。

    這個……維京人是真的很喜歡這個故事啊……

    「你還好吧。」

    「沒什麼沒什麼,仔細想想,這才是現實啊,畢竟這是小說,而不是什麼童話。」

    海博德安慰著自己,可從他有些扭曲的表情來看,他多少有些受傷。

    「我蠻喜歡這本書的,它讓我想起了以前。」

    海博德側過頭,看著塞琉,清澈的眼瞳就像鏡子一樣,其中倒映著海博德狼狽的樣子。

    「沒想到,洛倫佐這種傢伙居然還有人喜歡,你腦子沒什麼問題吧?」

    海博德這話語打得塞琉措手不及,塞琉的表情管理一度失控,慌張的不行。

    「我……我……」

    「從眼神看得出來,以前也有女孩這麼看著我,只可惜我是個蠢貨,沒和她一起走,要不然也不會後悔這麼久了。」

    海博德的意識朦朦朧朧的,用力地眨了眨眼,但腦子還是混沌。

    「雖然說現在都講究自由戀愛,可我還是建議你看看醫生,這種東西怎麼看都不適合吧?」

    提到洛倫佐,海博德又是滿嘴的唾棄,倒也不是覺得洛倫佐是個人渣,還是什麼的,海博德只是單純地覺得,這種東西離洛倫佐很遙遠,遙遠到洛倫佐的身上根本看不出這詞彙存在的痕跡。

    塞琉頭一次覺得自己在言語上被人壓制住了,她剛想說什麼,又被海博德堵了回去。

    「你覺得我一個維京人怎麼這麼多愁善感?」

    「我沒問啊!」塞琉無聲地控訴著。

    「我們也是人啊,除了生活環境不太一樣,我們本質上都是人類啊,七情六慾什麼的,再常見不過的……只是我們有些人不善於表達這些而已。」

    看樣子這個故事的結局屬實傷到了海博德,誰曾想這龐大的體格下,是這副柔軟的心,這差異弄得塞琉完全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擊。

    「啊……你說我再喝點酒,能不能忘掉這些?」

    海博德試著靠酒精忘掉這糟糕的記憶,可就在這時一陣歡脫的腳步聲響起。

    「海博德!」

    熟悉的大吼,帶著煩人的尾音,洛倫佐大步躍起,落在海博德的身邊。

    「你要……」

    後面「幹嘛」還沒說出來,海博德便感到了脖頸處些微的刺痛,隨即混沌的意識開始清醒。

    「我才想起來,弗洛倫德藥劑應該可以當醒酒藥吧?」

    洛倫佐一邊說一邊付諸行動,把一支弗洛倫德藥劑打進了海博德的身體裡。

    糟糕的回憶逐漸清晰了起來,故事的細節變得無比清晰,緊接著海博德意識到,自己剛剛在和塞琉扯些什麼鬼話……

    他不敢回頭去看塞琉的表情,能聽到有什麼東西在崩塌,堂堂的維京戰士居然這個鬼樣。

    海博德盯著洛倫佐,張口試著慘叫什麼,最後壓抑了下去,眼瞳無光地靠在一旁。

    「你怎麼了?副作用嗎?」洛倫佐敲了敲弗洛倫德藥劑。

    「沒……我在思考。」

    海博德自暴自棄地說道。

    「你說,奧丁神會喜歡看騎士小說嗎?」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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