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何謂恐懼(1 / 1)
曾經回憶里的詞彙被再次的提起,就好像透過回憶再次抵達現世一般。
洛倫佐看著各位,目光凝重且冰冷。
仿佛語言都有了魔力一般,伴隨著洛倫佐輕聲的講述,未知的力量在烈火無法照耀之處緩緩滋生,
「我們用了數天的時間抵達了那個小鎮,他們自稱是山谷鎮,由於交通不便利,加上那詭異籠罩的霧氣,當地人有著一種怪異的病態感。」
「整個山谷鎮都帶著極為詭異的色彩,而根據那位郵差的話,這裡發生了數起十分恐怖的謀殺案……其實已經不能用謀殺案來形容了,畢竟人是很難做到那些。」
「那些?」紅隼似乎聽入迷了,問道。
「非常殘忍的虐殺,甚至說簡直就像某個詭異宗教的獻祭儀式。」
洛倫佐緩緩說道。
「人類對於同類是有一定的保護措施,你在殺死一個人類時,你本能的會感到些許的厭惡,更不要說做出更為殘忍的事了,除非你不是一個正常人,或者是經過了冷酷的訓練。」
「我們的抵達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說,當地的居民似乎主動裝作看不見我們的樣子,我們最終抵達了位於山谷鎮的教堂,那裡的教士帶我們前往了那些兇殺案現場。」
「我們便是在那裡看到了那殘忍的一幕,人類的軀體被懸掛起來,被人分割屠宰,而且這不是那種宣洩怒火,亦或是發泄某種噁心的快樂一樣,行兇者是極有目的的進行屠殺,就像屠宰場一樣,專門挑需要的部位切割。」
洛倫佐繼續說著。
「這遠比我之前經歷過的任務還要詭異,如果常人遭遇了妖魔,他們的傷勢通常是撕咬與啃殺,可這次不同,這次的任務詭異如妖魔,可那位『妖魔』卻有著清晰的理智,更不要說我們在案發現場感受不到任何的侵蝕。」
明明是沒有具體形象的文字,可湧入耳中後紅隼等人卻感受到了同樣的噁心,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胃部里蠕動,陳舊的空氣里都湧起了血氣。
「那麼這麼推斷,那位行兇者是人類對吧。」知更鳥說道,沒有侵蝕便表面此次事件與妖魔無關。
可洛倫佐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回答。
「這便是這次任務的詭異之處,其實從旁觀者角度,這一切都是漏洞百出的,可當你真的置身於此時……你便會迷失,哪怕獵魔人也是如此。」
他依舊沒有點名那神秘的真相,氣氛逐漸懸疑了起來,未知的故事迴蕩在四人的身邊。
「當時便有了數個疑點,我們不清楚行兇者是作案目的,也不清楚這些死者之間的聯繫,當然最為重要的是,為什麼教士沒有向教會匯報,反而是一個幾乎瘋狂的郵差帶來了情報。」
「我們小隊經過了短暫的會議,暫時將此次事件與邪教祭祀聯繫起來,並按照教團里教的那樣逐步排查。」
「邪教祭祀?」喬伊顯然想不到會是這個疑似,「在教會的統治下還會有這樣的存在?」
「當然了,這些東西怎麼殺也殺不淨,歷史上數次的東征也僅僅是將他們重創……真的很奇怪,就好像有人在扶持他們一樣。」
洛倫佐解釋著。
「邪教存在並不詭異,準確說,在教會的眼裡,除了它自己以外,其餘教派都是邪教。」
「統治者需要信仰來欺騙愚昧者,那麼祭祀就是與那虛無縹緲的神溝通的最好辦法了,而在教團的資料里,這種殘忍的虐殺,並取走特定的部位,極有可能是某種祭祀的材料。」
洛倫佐換了個姿勢,他看了看各位。
「這種推斷你們淨除機關也應該有的吧。」
對此喬伊點了點頭,作為現代化的秘密部門,淨除機關很多地方並不像獵魔教團那樣神神秘秘。
「有了思路,大家就好行動了,畢竟我們是獵魔人,邪教徒這種東西要比妖魔溫柔太多了,不過當時我們也沒有掉以輕心,因為很多邪教實際上都與妖魔有關。」
「就像某個人不小心看見了妖魔,遭到了侵蝕,隨後他便開始妖魔化,但這個階段里他還保持著理智,便把妖魔化,當做一種『神跡』去蠱惑他人。」
洛倫佐講述這那些堪稱『教科書』的經典案例。
「結果就是大規模的妖魔爆發,好在每一次都被獵魔人及時根除。」
「也就是說,在當時的山谷鎮裡,極有可能藏有一支邪教徒,甚至是一頭被當做『神跡』的妖魔。」
「小隊在離開案發現場後便返回教堂,在搞清楚這些前,我們首先要知道為什麼教士們沒有將這一情況上報。」
「可當我們走在街上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洛倫佐神情嚴肅了起來。
「整個山谷鎮……變了。」
「霧蒙蒙的天空變成了徹底的灰色,街頭上一個人也沒有,也沒有任何聲音,仿佛整個世界便只剩下了我們三人。
除了天空上散發的那灰暗的光,便再無其他光源。」
幽暗詭異,晦澀的未知潛藏在古老的小鎮之中,在陰影的角落裡窺伺著所有人。
不知不覺中,氛圍緊張了起來,帶著恐懼的色彩。
「這不會是你專門編出來的恐怖故事吧?」紅隼有些質疑的問道,畢竟以這位大偵探的惡趣味,這也不是不可能。
洛倫佐則搖了搖頭,眼神輕蔑。
「紅隼你覺得恐懼是什麼?或者說恐懼的定義是什麼?」
「害……怕?」
紅隼啞住了,他試著思考恐懼的定義,但卻發現當自己真的要十分理性的去形容這個常見的詞彙時,變得十分困難。
「是啊,這就是人的一種『疏忽』,就像大家都享受著蒸汽機的便利,但卻不會思考蒸汽機的原理是什麼,大家習慣了恐懼的存在,卻不考慮恐懼因何而來。」
那灰藍的目光里閃爍著詭異的光,得承認,當這個大偵探講起故事……或者說開始將他的思緒施加給別人時,他們能清晰的感受那詭異的力量。
「恐懼準確說是一種心理活動的狀態,由於周身的不可控、不可確定、不可預料的因素而帶來的一種強烈的負面心理狀態。」
「而且這不僅僅是心理上的作用,連帶著它會影響我們的生理。」
洛倫佐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將兩個東西聯繫在了一起,他越說越快。
「從你的意識影響至你的軀體。」
洛倫佐看著他們,帶著淺淺的微笑,「想必各位對此也感受頗深對吧。」
「感到恐懼起始,人體進入應急狀態,腎上腺素大量釋放,呼吸變沉變快,心跳頻率增大,血液循環加速,肌肉供血量增大,以提供更多的力量與速度。
瞳孔擴散,以接收更多光線;大腦釋放多巴胺類物質,精神高度集中,來加快反應能力與判斷……」
他突然停頓,沉聲道。
「可這……與妖魔對我們的侵蝕何其相似,都是從意識蔓延至軀體。」
平靜里恍如有大鐘沉吟,重擊著常人的思維。或許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呼吸在加速加沉,眼瞳微微擴散。
沉寂了好久喬伊才緩緩說道。
「洛倫佐……其實比起什麼偵探獵魔人,你可能更適合去當一個邪教頭目。」
「這是自然,畢竟成為獵魔人之前是要成為牧師的,雖然也就是走個形式,但我感覺我在牧師上的天賦超群。」
他眉飛色舞著,毫不在意喬伊的話。
「不過嘛,也不用在意這些,就當做一個人的胡思亂想而已就好,畢竟我是一個過度思考的人……」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可那灰藍的眼裡卻是複雜且詭異的情緒。
「那麼說回恐怖谷任務,當我們站在無人的街頭時,我們都不約而同的感受到了那種怪異的感覺,那種恐懼的感覺,就像侵蝕一樣,它捕獲了我們。」
「這引起了我們的警惕,隨後按照原計劃返回了教堂。」
記憶逐漸清晰了起來,在那灰濛濛的世界裡,教堂那宛如在灰色世界裡的黑色剪影,高聳的尖頂如同刺起的長槍。
「我們本以為路上會遭遇些什麼詭異的東西,可什麼都沒有……其實這種安靜反倒令人不安,如果說在他們回來的路上,出現幾百隻妖魔,可能都比平靜要讓人覺得舒服。」
「畢竟當妖魔出現了,恐懼的情緒便有了實體,而只要有實體的東西,便可以被釘劍殺死。」
洛倫佐惡狠狠的說著。
「可很顯然,那潛藏在灰霧下的妖異比我們想的要更複雜,它不直面我們,而是從各種側面的角度來令我們感到恐懼。」
灰濛濛的盡頭,推開了教堂那沉重的大門,洶湧的血氣撲面而來,聖潔的教士一臉虔誠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戰慄的霧氣籠罩了年輕的獵魔人,他們不知所措,緊握著釘劍,擁有著斷鋼的力量,但當敵人變得虛無時,這也顯得無力了起來。
「教士死了,但不是他殺,而是自殺。」
洛倫佐回想著那可怕的一幕,淡淡的說道。
「他獻祭了自己。」
仿佛是晦澀難懂的咒語,窗外有涌動的狂風驟起。
「獻祭了……自己?」
知更鳥的聲音顯得幾分沉重,洛倫佐點點頭,接著說道。
「向未知的你,獻上我所有的一切,請庇護這黑暗裡的孤島。」
那是刻在教堂長椅上的話,上面染有血跡,似乎是教士生前最後的話。
「我們早該想到這一點的,教堂之所以沒有上報是因為他們已然成為那神秘邪教的一部分。」
氣氛從未有過的凝固。
「聖潔的教士早已墮落。」
他的聲音也帶著幾分後怕,洛倫佐根本不清楚他墮落了多久,山谷鎮裡的詭異是何時起始。
「我們步入了一個陷阱之中,整個山谷鎮裡的所有人都是敵人。」
涌動的霧氣吞沒了一切,鮮血在地板上緩緩流淌,最後漫過了洛倫佐的腳下。
尚未乾涸的鮮血刻畫出了詭異繁瑣的圖形,教士倒在其中,一臉的虔誠,那背棄神明,對黑暗的虔誠。
整個古堡破碎開來,四人穩固的坐在混亂的狂風之中,隨後潔白的石磚拔地而起,它們一重重的堆砌起,最後有溫熱的燭火點亮,如同海浪般隨風搖曳。
記憶與現實重疊在了一起。
身臨其境。
恍如間似乎四人坐在了那長椅之上,聖潔的神像從壁爐里的烈火中升起,鮮血從它的眼眶之中流下,似乎是在凝望著從未來回顧這一切的人們,等待著他們的禱告。
偵探緩緩站起,輕輕的撫摸著那淡金色的神像,可緊接著有鮮血從其上流下,染透了他的手。
久遠的時光之前,在那記憶的深處的教堂之中,為首的獵魔人緩緩的回過頭看著其餘的二人,有些稚嫩的臉頰上儘是警惕與難忍的恐慌。
「這裡……是一處陷阱。」
042說道。
緊接著嘈雜的聲音從教堂之外傳來,灰濛濛的霧氣之中傳來令人戰慄的異感,漆黑的剪影在其中豎起而起,病態的居民們高舉著火把與鐵絲碎木隨意組合成的十字。
那是記憶深處的恐懼,慘白的臉上用鮮血塗抹起詭異的符號,屍體的斷肢被高高舉起。
也是在那一刻洛倫佐突然理解了為什麼那些死者都沒有生前反抗的跡象……這是獻祭,一場場獻祭,向著那未知的存在。
整個山谷鎮就是一個巨大的祭壇,那位逃亡的郵差或許也曾是祭品中的一員。
他們的面容扭曲猙獰,歡呼尖叫。
「不不不……」
042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切,隨後他怒吼道。
「回來!016!」
聽到042的吼聲,站在門口處的016才緩了過來,她迅速的靠了過去,三位獵魔人拔出了釘劍,警惕的看著教堂之外狂亂的人群,緊接著有燃燒的投擲物被丟進教堂之中,一個接著一個。
轉眼間一切火光沖天。
直到他們逼近,獵魔人們才看清他們的臉,那是一張張面具,用人皮與白骨雕刻而成的可憎面具,他們雀躍而至,如同涌動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