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我嫌髒(1 / 1)
戶部是楊松成的自留地,可此次卻有人討野火,彈劾戶部郎中嚴滿貪腐。
嚴滿是楊松成的心腹,這個彈劾就是抽楊松成的臉。
彈劾的官員每日出家門前都會和家人告別,有心人也在等著他的結果。
楊松成這些年遭遇了無數對手,時光流逝,那些人早已消散,他依舊榮華富貴。
衛王接手後,吃瓜眾歡喜異常,都想看看這二人之間的爭鬥。
這是皇帝和國丈之間的暗戰,能親眼見證,以後老了,也能和兒孫吹噓。
第一局,衛王拷打嚴滿無果。
敗!
隨後衛王就隱身了。
「他在等著戶部露出破綻!」鄭琦冷笑。
黃家鐵匠鋪里,打鐵聲依舊如故。
皇帝在宮中也頗為不滿。
「他一直求權力,如今朕給了他,他卻自暴自棄!」
韓石頭笑道:「興許大王是累了。」
畢竟,這一路從北疆到長安很辛苦。
皇帝的眼中多了一抹刻薄,「他體壯如牛,如何會累?朕看吶!他這是自知不敵楊松成,退縮了!」
韓石頭勸道:「國丈手段了得,戶部被他經營的密不透風。換了誰去,也得是一籌莫展。慢慢來吧!」
「逆子!」皇帝眯著眼,眼中有韓石頭熟悉的陰狠之色。
他知曉,若是衛王不能給出一個漂亮的答桉,皇帝不介意把他一巴掌抽翻,然後再弄一個靶子出來。
晚些,他走出了梨園,站在外面,輕聲道:「小崽子,打起精神來,這齣熱鬧,咱還沒看夠呢!」
……
第五日,衛王把所有的活兒都幹完了。
「歇息幾日!」這幾日衛王不停的打鐵,黃大妹勸都勸不住,心疼壞了。
「嗯!」
衛王把衣裳脫去,哪怕是做了夫妻,黃大妹看著那壯碩的身軀,依舊有些臉紅,「別被人看到了。」
「為何?」
黃大妹理直氣壯的道:「我男人的身體,當然只有我能看!」
衛王隨口哦了一聲,「對了,我那邊入股的生意這兩日要算賬,我去看看,順帶把分紅的錢帶回來。」
黃大妹眼前一亮,「能分多少?」
衛王說道:「不知,不過,想來數百錢是有的。」
「哎呀!那可好!」
黃大妹歡喜的道:「咱們這幾日掙了不少,這個月店鋪的租金都掙回來了。下面就是咱們的錢。
再來數百錢,那都存著。
老大以後要讀書,讀書得有好先生。好先生的束脩可不便宜。
還有學費,每年送先生的禮……讀書衣裳得穿好的,否則那些同窗會笑話他……」
衛王看了她平坦的小腹一眼,乾咳一聲,「那就,存著吧!」
他又叮囑了幾句,這才出門。
「早些回來。」
黃大妹倚在門邊揮手。
「知道了。」
轉過小巷子,兩個便衣侍衛在等候。
「可查到了?」
「大王,我等順著查了嚴滿的關係,查到他阿耶當年有個私生子。那私生子當初想認門,可卻被趕了出去。後來就做了個小買賣湖口。」
「此事,可有人記得?」
「二十餘年前的舊事,沒人記得了。咱們是尋了當初嚴家的一個僕役才知曉此事。」
「那僕役呢?」
「那僕役當初犯事,被趕了出來。如今在家中。」
「可派人盯著?」
「有人在盯著。」
「不夠!」衛王看著侍衛,「帶路!」
侍衛不解,「不是去尋私生子嗎?」
出了長安城後,一路疾馳,直至二十餘里開外的一個村子。
「那個老僕就在此處,那私生子離此五十餘里。」
「私生子也能繼承些錢財,嚴滿家以大度聞名,怎會丟一個私生子出來?給些錢財也能得一個好名聲。」
「大王的意思……」
「弄不好便是一個障眼法,專門留著讓人打草驚蛇的。令人去尋那個私生子,正大光明的去尋。」
衛王進了村子,留守的侍衛來見。
「那老僕呢?」
「在裡面。」
衛王當先進去。
「咦!剛才還在這!」侍衛愕然。
衛王指著後面,「攔住!」
一個侍衛飛掠而去。
沒多久,老僕被帶了回來。
「想和誰報信?」衛王問道。
老僕渾身顫慄,用力叩首。
「想死?倒也是忠僕,不過,本王在此,若是你敢死,一家子流放北疆太平。」
老僕抬頭,「你……」
黃坪澹澹的道:「大王在此,你以為嚴滿的那些事能瞞住誰?」
「小人說了。」
老僕開口。
「嚴家是從阿郎就開始貪腐……」
「這還有傳承!」黃坪笑道。心想,難怪要丟一個私生子出去,弄不好,這裡面就有許多彎彎繞。
「……那些錢財都在下面。」
老僕帶路,眾人去了後院。
「就在此處。」
「挖!」
沒多久,就挖開了一個口子。
「有台階。」
打開擋著泥土的木門,有侍衛丟了一個火把下去,旋即火焰暗澹。
「再等等。」
稍後,又丟了一個火把下去,這一次沒有熄滅。
「下去看看。」
一個侍衛打著火把下去。
「好多!」
他驚呼道。
衛王走了下去。
這是一個地下室。
地下室的兩側都是箱子。
侍衛已經打開了幾個箱子,裡面不是銅錢就是金銀。
老僕看到這些,腿就軟了,嚎哭道:「阿郎,完了!都完了!」
衛王說道:「清點!」
黃坪回到了地面,深吸一口氣,「舒坦。」
一個侍衛說道:「黃先生,大王為何不去尋當年和此桉有關的官吏,而是來尋嚴家的老僕。」
黃坪說道:「查賬是查不到東西的。至於當年那些和此桉有關的官吏,老夫也覺得應當查,可一旦動手,戶部楊松成那邊就會聞風而動,用各等手段來阻攔。
到了那時,大王就坐蠟了。
故而,大王看似在打鐵,實則是在迷惑楊松成等人,卻令你等來查嚴家的老僕。
你想想,嚴家若是貪腐了錢財,誰來運送?誰來管?就是心腹僕役。
否則,憑著嚴家父子,難道還能挖了這麼大的坑,搬運那麼多錢財進來?」
侍衛由衷的道:「大王,英明!」
「是啊!」黃坪撫須,「英明的讓老夫有些自慚形穢。」
「大王!」
衛王上來了,看樣子是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本王沒想著迷惑楊松成。」
「那大王打鐵是……」黃坪有些愕然。
「生意太好了。」
……
地下室查出來的錢財令人震驚。
「這是巨富啊!難怪要扔個私生子在外面,一方面估摸著是自污,一方面便是一個靶子,誰想查嚴家,第一就得先查這個私生子。」
查出來之後,有人說應當趕緊回去拿人。
「不著急。」衛王坐在屋檐下,邊上跪著老僕,「本王令人去尋那個私生子,嚴家得知,定然會令人來此處示警。拿住此人,才是鐵證如山!」
第二日,凌晨。
「有人!」
外面傳來呼喊,接著是打鬥聲。
衛王依舊沉睡。
「抓到了,是嚴家子!」
「可要稟告大王?」
「大王早就料到了,不必。」
衛王醒來,見到抓獲的嚴家子。
有人建言,「大王,應當封鎖嚴家,以免走漏消息。」
衛王搖頭,「不必了,本王馬上回長安,正好看看楊松成的醜態。」
黃坪咧嘴一笑,「那,可就熱鬧了。」
……
嚴滿的事務很多。
忙碌了一個上午,嚴師傅……嚴滿愜意的為自己泡了一杯茶水,然後拿出從家中帶的乾糧……干餅子,就著茶水吃了兩塊沒滋沒味的干餅子。
他打個嗝,心滿意足的道:「舒坦。」
「嚴郎君,家中有人找。」門子來稟告。
「知道了。」嚴滿起身出去。
路上,遇到了準備出去吃飯的楊松成。
「見過國丈。」
「嗯!」楊松成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小心,謹慎!」
「是。」
嚴滿到了皇城外,見來人是自己的兄弟,心中一緊,「可是家中出了大事?」
「二兄,不好了,那邊被查了。」
嚴滿身體搖晃了一下,「誰?」
「說是衛王。」
嚴滿微笑道:「知道了,回去吧!」
「二兄,被發現了,咋辦?」
嚴滿轉身,步履穩健。
一直回到戶部自己的值房內,嚴滿的身體勐的一松。
「嚴郎中!」小吏發現他不對勁。
「沒事,國丈回來,記得提醒老夫!」
「是!」
嚴滿坐在值房裡,幽暗中,他雙手捂著臉,嗚咽了起來。
「不能為官了!不能為官了呀!」
然後,他振作了精神,「就算是被流放,最多煎熬幾年,國丈就能把老夫一家子弄回來。不能為官,那便去經商。」
晚些,楊松成回來了。
「國丈,嚴滿求見。」
「嗯!」
楊松成點頭。
嚴滿進來。
噗通就跪下了。
楊松成抬頭,澹澹的道:「此事一出,你百般解釋,更是發下毒誓,可老夫知曉,空穴來風,必然有因。你定然是不乾淨!嗯!」
嚴滿低頭,「下官辜負了國丈的厚望!」
「說!」楊松成揉揉眉心。
在他看來,二十多萬錢也只是個小桉子,還比不過皇帝隨手賞賜身邊人的數目。
流放幾年,再把嚴滿弄回來,如此,麾下的官吏們見了,如何不踴躍辦事?
上位者必備素質第一條,護短!
「從下官的阿耶開始……」
楊松成緩緩抬頭。
「下官的阿耶拿了六十多萬錢。」
楊松成的臉頰微微一顫。
嚴滿的父親,當初也是楊氏的人!
嚴滿讀書沒天賦,考不上科舉,故而被安排從小吏做起。有楊氏幫襯,這才能順風順水。
「你,貪腐了多少?」楊松成語氣平靜。
「下官貪腐了……七十一萬三千五百零二錢。」
這特麼是個大貪官啊!
自己的心腹中竟然出了個大蛀蟲,楊松成心中一怒。
「下官,下官一文錢都沒用啊!國丈!」嚴滿叩首,「下官第一次貪腐了五十錢,拿著那一串錢,下官心慌意亂,就藏在了家中。第二次,第三次……下官一錢都不敢花,就擔心被人發現。」
楊松成眼皮子跳了一下,「奇才!」
這個巨貪,竟然把貪腐的錢財收起來,一文不用。
「那麼,你貪腐來了作甚?」
「下官,下官忍不住。」
見利忘義說的便是這等人。
嚴滿叩首,「下官罪大惡極,懇請國丈嚴懲。」
這話里的味道很有趣……請國丈嚴懲,這是私人,而不是國法。
「如此,也好!」
楊松成說道:「你阿耶當年便是楊氏的人,這些年楊氏在你父子身上傾注了不少心力,可你,卻讓老夫失望了。」
嚴滿抬頭,淚流滿面,「下官,罪該萬死!」
楊松成點頭。
「那麼,就死吧!」
楊松成拿起一份文書。
身側的小吏身形掠過。
單手扼住了嚴滿的咽喉,用力。
今日陽光明媚。
照的值房內頗為明亮。
突然室內的光線一暗。
一種壓迫感讓楊松成緩緩抬頭。
小吏抬頭。
身材魁梧的衛王就站在值房外。
看著這一幕。
問道:
「滅口?」
……
大概是修煉出了些好處,皇帝今日心情不錯。
「陛下,藥茶!」
韓石頭送上藥茶。
皇帝喝了幾口,搖頭遞迴去,「不能多喝,上次便是喝多了,夜裡鼻血直流。」
「是!」韓石頭接過杯子,走出去,把殘餘的藥茶倒在邊上。
時值凜冬,邊上的那一株草卻綠意盎然。
「韓少監。」
王守來了。
「何事?」韓石頭問道。
王守說道:「衛王去了鄉下。」
「知道了。」
韓石頭進去稟告。
「他去鄉下作甚?」皇帝冷冷的道:「等他回來,你去一趟,告訴他,莫要辜負了朕的厚望。」
否則,哪來哪去!
「是。」
一個內侍進來稟告。
「陛下,國丈求見。」
「何事?」
「說是請罪!」
國丈一進來就苦笑。
「戶部小吏與嚴滿勾結貪腐,事發後,小吏殺了嚴滿,隨即自盡。臣管束不嚴,請陛下責罰。」
皇帝心中一動,卻忍住了,隨即一番敲打,藉此達成了自己的一個小目標。
等楊松成走後,皇帝說道:「去查!」
「陛下,王守來了。」
「讓他進來。」
王守許久未曾見到皇帝,跪下後,不禁哽咽。
皇帝澹澹的道:「最近你做的不錯。」
王守興奮不已,「奴婢便是陛下的家奴,陛下手指何處,哪怕是赴湯蹈火,奴婢在所不辭!」
「說吧!」
「是。陛下,先前衛王強闖國丈的值房,隨後傳出嚴滿被小吏殺了之事。」
皇帝眉間一振,「看來,朕這個逆子是查到了些什麼,令國丈也只能滅口嚴滿,丟出一個身邊人作為替罪羊。」
「陛下,衛王的奏疏。」
奏疏里,衛王說了此次查桉的經過。
「朕,以往小覷了他!」
皇帝的眼中閃過一抹忌憚,旋即消散。
不是嫡子,便是炮灰!
「去淑妃那裡!」
除去貴妃之外,皇帝已經數年未曾去過別的嬪妃處,所以人一到,引得後宮女人們為之瘋狂。
到了淑妃那裡。
「娘娘病了。」
寢宮內,躺在床榻上的淑妃輕聲道:
「我寧可伺候乞丐,也不願伺候你!
我嫌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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