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心有餘悸(1 / 1)
如今且說紅凝得了那一籃子葡萄,一念自心中突現,遂自拎了籃子,徑直向沈夫人院中走去。
秋玉正在院內修剪花枝,遠遠便瞧見紅凝一臉喜色的自插屏後轉了進來,不禁笑道:「你腳力倒快,這點子工夫就一個來回了。還說我眼皮子淺,你這又是受了什麼供奉了,喜的嘴兒都合不上了。」
「不是為的這事。」紅凝嬌笑著湊了上來,附耳說道:「二姑娘這幾日心情不好,我倒想了個法子逗她一樂。」
「這話可是當真,再不許唬人的。」
「你且看看這是什麼。」紅凝擺了擺手,神神秘秘的掀了素布與秋玉瞧。
秋玉側首一瞧,見不過是些尋常的葡萄串,遂撇嘴道:「就是些日常供鮮的物件,莫說是姑娘,你我都瞧膩了。」
紅凝輕嗐一聲,笑眯眯地說道:「這葡萄不過是一引子,我說的可是這源頭呢。」
秋玉凝眉細想了片刻,遲疑道:「你說的可是夫人在京郊的那個別院。」
「正是,那別院旁不是恰好鄰著片葡萄園嘛。」紅凝眸色晶亮,笑道,「去歲,姑娘還吵著要去,後來因夫人事多,才給混忘了。待記起時,又過了季,這才擱置不提了。」
「這事我倒記得,姑娘還為此失落了好幾日才罷。」秋玉一邊說,一邊將竹剪遞與身側的小丫頭,將她打發了出去。
紅凝拎了串葡萄,莞爾笑道:「你瞧,現在正當季,不若帶姑娘去那莊子上住兩日,一來了了去歲的願,二來也散散心,豈不便宜。」
秋玉微一思忖,便沉吟道:「自出了這檔子事,夫人哪裡還肯讓姑娘們出府。你這法子,夫人那必是不許的。」
紅凝眸色一暗,眉間一團興色瞬時冷了下來,悻悻說道:「二姑娘平日裡最是活潑,這鎮日裡悶在屋裡也不是長久之計。」
「若是我做說客呢。」倏然,一道男人的聲音自兩人身後響起,語調輕細空靈。
兩人心底一凜,慌忙回身行禮。
邵長韞淡淡一笑,嘆道:「辛夷是有些憂心太過了,子期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紅凝與秋玉對視一眼,見邵長韞漸次走遠了,秋玉才緊行了兩步,上前替邵長韞打了簾籠。
一時,進至裡屋,閒話了兩句。邵長韞見沈辛夷神思倦倦,知她是因這幾日憂心所致,便主動提起了去京郊別莊散心一事來。
沈辛夷聞言,眉心一簇,當下便反斥道:「憑你們誰要去,我與子期就守在府里,哪都不去。只這一次,我這心肝兒幾乎都要被她摘了去了,已是受不住了。」
「辛夷。」邵長韞輕喚一聲,柔聲勸道:「子期素來聰敏伶俐,你總不能鎮日將她拘在家裡。好好地人兒亦會悶壞的,不若出去散散心,多疏導疏導,也好早日解開這個心結。」
沈辛夷觸及柔腸,言辭間有了些鬆動之意,憂慮道:「那莊子又比不得家裡,魚龍混雜的。現下這麼亂,我可是不放心。」
「咱們要去,必是要提前先預備著。」邵長韞舒眉一笑,語氣清冽道。「到時,我讓張叔挑幾個伶俐小子和麻利婆子,先過去打掃收拾著。再尋個清淨的小院,換上你貼身的人兒,親自看顧起來,一個閒人也不許放進去。你看這樣可好。」
「可是……」沈辛夷仍舊面有憂色,不肯輕易鬆口。
邵長韞見沈辛夷如此神態,遂體貼道:「你若不放心,便讓子期同你坐一架馬車。我再尋幾個粗壯耐打的僕從,隨車保護。任他土匪強盜,也鑿不透的這銅牆鐵壁。如此,可得夫人心意。」
「呸呸,油嘴滑舌的。知道的是出去散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打家劫舍呢。」沈辛夷雖還繃著臉兒,眼中卻有了一絲笑意。「不過如此聽來,倒是勉強可行。」
邵子姜見狀,從旁勸道:「母親且帶妹妹去吧,她的那個性兒最受不得悶了。說不得帶她出去瘋野一趟,什麼病兒災兒的都沒了。」
沈辛夷正是左右為難,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一股愁腸幾乎將她揉斷。
邵長韞眉心一動,笑道:「那日,子姜也一同跟了去,幫你看顧著子期,亦免得你太過勞心勞神。」
邵子姜一怔,輕喚道:「父親。我……」
子姜不知邵長韞何出此言,她本是待嫁之身,怎可隨意出府。前些日子,皇覺寺燒香之行雖借了為國祈福的名頭,但已是破格之舉。如今這齣府遊玩之事,更是大忌。
沈辛夷亦有些不贊同,嗔怪道:「你可是昏頭了,子姜出嫁在即,哪能隨意出府。」
邵長韞哪裡不知這舊日習俗,只不過府內耳目未清,他實是不放心子姜一人留於內宅。雖說那人上次計謀失敗,近日間不會再次出手。可難保她不會藉助此次時機,另行他計。這內宅之事,終不是邵長韞所擅長之處。
防患於未然,方是邵家行事之道,邵長韞心中千迴百轉,試圖尋出條適當由頭來說服沈辛夷與子姜。
正當此時,邵子期自簾後轉了出來,一下撲進邵子姜懷裡,撒賴道:「我可是聽見了,姐姐一同去嘛。」
沈辛夷見子期只披著小襖,便冒失闖進來,不禁輕呵道:「就出去瘋野這事能入得了你的耳朵,紡織針黹這些正道,怎沒瞧見你這般積極。」
邵子姜抬手替子期攏了攏身上的小襖,婉拒道:「這府內瑣事多,總不能無人看顧著。你們都去了,那些個丫鬟婆子們連個主事之人都沒有,可不是要翻天的。這次,我就不去了。」
邵子期眼尾一掃,見邵長韞眼中憂色一掠而過,心中驚疑便肯定八分。當日,她被陳啟迷昏帶走之時,陳啟的種種異樣似乎都在說明他的目標本不是自己。若不是自己一時心血來潮與姐姐換了馬車,那……
思及此處,邵子期心底猛然一凜,心下暗自慶幸。若真如她所想一般,此次別院一行,爹爹必不會留姐姐一人在府。遂沉了眉頭,鹿眸含水道:「姐姐不疼子期了嗎?好不易一同出去,姐姐就依了我吧。」
邵長韞見子期面上神色風雲變化,知她必是通了大半的因由。慧極則早夭,邵長韞不禁暗嘆,小小年紀便這般聰慧,且生在如此人家,禍患難料矣。
邵子姜見子期面上一絲血色皆無,哪有半分平日裡的活潑勁兒,心下憐意頓起。她囁喏了兩聲,抬眸看向沈辛夷,求詢她的意思。
沈辛夷見子期這般模樣,一顆慈母之心幾乎都要揉碎了,哪裡還會出言相阻,遂頷首默許了。
邵子姜淺淺一笑,語調輕柔道:「你這小滑頭,這下可是如你的意了。」
「自是。」邵子期拍手笑道。
眾人又閒談一番,將別院小住一事的細枝末節敲定之後,才各自散了。
要知那日又有何新鮮事,且看下回。
第二十四回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