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裹挾民意(1 / 1)
嘎吱!
嘎吱!
嘎吱!
城東門外傳來一陣車軲轆碾壓地面的聲音。
司徒刑身穿青衣,腰跨寶劍,眼帘下垂,面無表情端坐在牛車之上。
十多名全身煞氣騰騰,眼睛有些發紅,好像要擇人而噬,形似魔兵的甲士護衛在他的前後左右。
只要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是新兵初見血,殺人的後遺症,等過段時間,心中的暴虐消失,就會恢復正常。
一輛更加巨大的牛車亦步亦趨的跟在在十多個甲士之後。
上面橫七豎八的放著幾十具屍體,這些屍體有被箭鏃射殺的,也有被刀兵砍殺的,更有摔死燙死的。
不論隱藏在城頭上的士卒,還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壯漢,看著牛車上面容可怖的屍首,一個個都張大嘴巴,膽子小的更是流露出恐懼之色。
更有甚者,一時間竟然大小便失禁,騷臭味沖鼻。
「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鬧匪了,鬧匪了,真的有匪徒夜襲司徒家。幸虧司徒家牆高人多,才沒有被攻破。」
「真的假的,這可是多少年沒發生的事情。」
「還能騙你不成,牛車上都是死屍,少說也有得有十幾個。」
「也就是司徒家,如果是平民百姓,遇到這種事情,哪裡還有活路?」
傅舉人站在城頭,看著安然無恙的司徒刑,心中不由的長出了一口氣。有些僵硬的臉頰慢慢變得鬆弛。
胡庭玉心中也是長鬆了一口氣,不過他關注更多的則是牛車上的屍首。
「司徒年紀輕輕,但是允文允武,今日斬殺匪徒,護一方安定,老夫定然要上奏朝廷,為你請功。」
傅舉人面上帶笑,有些興奮,若有所指的說道。
「我輩深受朝廷恩澤,自然要為人主分憂,此乃君臣之道也。」
「這是自然。」
「我等自然要為朝廷鞠躬盡瘁,方不負聖人教誨。」
傅舉人身後的儒生,低頭彎腰,有些受教的說道。
司徒刑看著頭花花白,面容清癯的傅舉人站在路邊,正用期許的眼神注視著他。急忙從牛車上跳下,上前一步彎腰行禮,給傅舉人長長的做了一個稽。
「夜深寒重,老師要多多保重身體才是。」
「沒事,老夫身體硬朗著呢。保境安民,此乃大丈夫所為。為師以有你這樣的弟子為榮。」
看著謙虛有禮,神情真摯的司徒刑,傅舉人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慰貼,仿佛是豬八戒吃了人參果,全身四萬八千個毛孔都透著舒爽。
胡庭玉沒有管司徒刑和傅舉人的寒暄,他的眼睛就從來沒有離開過牛車。確切說是牛車上的屍體。
皮膚緊密,骨節粗大,手掌和手指上都有老繭,對於這些老繭,胡庭玉看的越發仔細,甚至將一些緊握著的拳頭使勁強行的掰開。
也許有人會說,務農的,做工的,只要不是富貴人家養尊處優的,日久天長,手上都會生出老繭,有什麼稀奇的呢?
但是,在胡庭玉這種經驗豐富的人面前,手上的老繭能夠透露出很多信息。
至少能夠證明,這些人生前都不是務農,或者做工的,而是長期舞槍弄棒的,這種人要麼是行伍之人。
要麼就是打家劫舍的匪徒。
「沒想到在知北縣,竟然真的盤踞著這麼一群強梁。」
胡庭玉看著車上的屍首,眼睛越發的冰冷。手掌下意識的撫摸著長槍,仿佛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
隨著拉著屍體的牛車在縣城中緩慢移動,一傳十,十傳百,看熱鬧的百姓越聚越多,不大一會功夫,全縣城的人都知道了。
司徒刑也不阻止眾人圍觀,反而有幾分縱容默許,等牛車到達縣衙的時候,後面圍觀的百姓已經超過百人。
傅舉人對司徒刑的作為有幾分不理解,在他的心中,這種事情儘量要控制在小的範圍內。
讓百姓知道的太多,除了造成恐慌之外,沒有任何益處。
而司徒刑的縱容,明顯是反其道而行之。
不過出於對司徒刑的信任,也有鍛煉他的想法,傅舉人但是他並沒有出言反對,而是默許了司徒刑的做法。
胡庭玉眼睛有些發冷,他掌管巡檢司衙門,見多了爾虞我詐,是天生的陰謀論者。
他從司徒刑不同尋常的舉動中,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只是不知道誰會因為這件事倒霉?
誰又會在這件事中獲得利益呢?
事情好像越發的有意思了。
胡庭玉用餘光打量了一眼面色淡然,仿佛魏晉名士的司徒刑,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僅沒有阻止,反而心中竟然有一種隱隱的期待。
大幕即將拉開。。。。就是不知司徒刑想要唱一出什麼樣的大戲。
縣尊胡不為早早就得到消息,但是他並沒有讓人立即打開衙門,而是面色古怪的端坐在那裡,手指不停的敲打著桌面,顯然有些猶豫不決。
「縣尊可是為鬧匪的事情憂心?」
師爺胡學智是一個落地的秀才,有幾分謀略。又因為兩人有一些遠親,所以關係要比一般主僕親厚不少。
這時候,也只有胡學智敢上前詢問。
「正是此事。」
胡不為看了一眼胡學智,揉了揉自己的腦門,有些頭疼的說道。
「這個司徒刑,真是災星轉世。上次嚴捕頭的事情本官已經被訓責,如果再爆出匪徒襲城,治安堪憂的醜聞,再被有心人攻訐,恐怕老爺頭頂上的烏紗就要換人了。」
「老爺可以避而不見,我出去對司徒刑講老爺驟感風寒,需要靜養。」
「石子落入湖中,自然會生出一圈圈的漣漪,但是再過一會,湖面還是光滑如鏡。。」
胡學智捻了捻自己下巴上的鼠須,眼神一轉,若有所指的說道。
「避而不聞,以退為進。」
胡不為也不是愚鈍之人,否則也不會擔任一縣主官,瞬間明白了胡學智的意思。
既然不好處理,那就擱置一段時間,等這件事的風頭過去,自然也就沒有人再去關心,到時候想怎麼處理,還不是他的一句?
「我聽衙役匯報,隨同司徒刑前來的,不僅有傅學政,胡巡檢,更有諸多學子,上百布衣,而且此事在知北縣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恐怕不出一日,全城百姓都會知曉此事。」
「如果不處理,很難服眾,恐生民怨。」
胡不為面色陰沉,眼睛裡隱隱有怒火升騰。
「裹挾民意,這是裹挾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