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這一次,朕在(1 / 1)
京師的城門開了。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進城。
沒多久,一個斗笠男跟著來了。
馬車分左右而去,斗笠男猶豫了一下,跟著左邊的大車進了巷子。
巷子剛進去很熱鬧,街坊們進進出出,孩子們到處亂跑,很有些年味兒。
但越往裡面就越偏僻。
仿佛一年四季都是潮濕的圍牆上,青苔到死不活的。偶爾有雜木在圍牆縫隙中頑強的生長著,枝葉刺向巷子中,能看到上面有幾根頭髮在隨風飄揚。
遠處偶爾有狗吠聲,以及爆竹聲。
斗笠男聽著前方車輪吱呀作響,步伐不緊不慢。
他突然止步。
抬眸,前方是個交叉路口,一個男子佝僂著腰從右側巷子轉回來。
抬頭看了斗笠男一眼,「來了?」
「富城!」
斗笠男眸子一縮,「還有何人?」
「聽聞有野狗跟著我家伯爺,咱便來看看。說,你的主人是誰?」
富城佝僂著腰,背著手,乾咳著走向斗笠男。
斗笠男回頭,沒發現有人。他冷笑道:「傳聞你乃內侍,今日一見果然。你敢有恃無恐出現在此地,便是有些身手。如此,今日便讓我來試試你的斤兩!」
巷子裡勁風隨即大作。
沒多久,富城拎著斗笠男,就如同是拎著一條死狗般的走到了巷子交叉口,一輛馬車在左側等候,車夫竟然是孫不同。
富城上車,「回去!」
「駕!」
孫不同把羃拉上來,遮住了臉,馬車緩緩開動。
「我說管家,你這一身武藝哪來的?」孫不同問道,「宮中我知曉有好手,可那等好手咋說的,一入深宮什麼海,進了就別想出來。」
「小子,不該問的別問。」富城雙手在斗笠男身上一陣搜索,掏出了一堆零碎。
他仔細查看,搖搖頭,並非發現可以證實斗笠男的身份的東西。
回到伯府,富城把男子拎到了用刑的地兒,一瓢涼水潑醒了他。
男子睜開眼睛,茫然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身體一震。
「是自己說,還是咱幫你回想一番?」聲音從後面傳來,接著富城拿著一把小刀子走到了男子身前。
男子默然低頭。
「是條漢子!」富城微笑道,「咱最喜歡的便是這等好漢,能熬!」
「嗚!」富城用布團堵住了男子的嘴,隔著一條甬道,正追著多多跑的長樂突然止步,疑惑的看向這邊,「我怎麼聽到了有人叫喊?」
對面站著的護衛微笑道:「公主,那是他們在打鬧。」
「哦!是嗎?聽著挺悽慘的。」長樂笑了笑,「多多,多多!」
等她跑遠了,裡面傳來了富城的聲音,「失職,回頭自己去領罰。」
「是。」護衛苦著臉,心想咱也不敢攔著公主不是。
長樂追到了多多,俯身抱起它,低聲道:「上次表叔打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是如此慘叫的。他們在打人,對不對?多多。」
「喵!」
蔣慶之沐浴出來,富城在外面恭候。
「伯爺,那是死士。從小就被帶著去塞外殺人,不知主家是誰,只知曉聽令行事。此等人一生不得成親,整日不是錘鍊筋骨,便是琢磨殺人的手段,幾如人偶。」
「能養這等死士的,不用多想就知曉來歷。」蔣慶之進了房間,李恬見他頭髮還在冒熱氣,趕緊讓黃煙兒弄了布巾來。
「趕緊坐下。」李恬拉著蔣慶之坐下,為他擦拭頭髮。
「這時節若是受寒了可不是小事,前日新安巷有人家半夜孩子受寒發熱,家裡人求到了咱們家,富城做主給了好藥,第二日夫君出門了,那家子上門致謝」
蔣慶之昨夜沒睡好,聽著妻子的念叨,只覺得腦海中格外空靈,仿佛這樣就能一輩子
「昨夜亥時,燕騎的人發現有六人蒙面出現在楊氏別業外,他們翻牆而入。沒多久就聽到別業中有慘叫聲」
永壽宮內,燕三的聲音不緊不慢,「沒多久,那六人從大門出來,隨後遠遁。燕騎的人緊跟不舍,最後卻跟丟了。奴婢無能。」
嘉靖帝盤坐著,此刻按理該是他的入睡時間,可這個消息卻讓他再無半點睡意。
「那瓜娃子還是動手了。」道爺嘆息,「和朕當年一個性子,但凡誰敢挑釁,朕就與其不死不休。寧折不彎,寸步不退!」
這也是嘉靖帝坐視雙方大開殺戒後,依舊不表態的緣故。
被人刺殺該如何回應?
以牙還牙!
「因陛下未曾授命,燕騎的人並未去新安巷蹲守。不過想來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在。」燕三說道。
「燕騎的人覺著如何?」道爺沒頭沒腦的問道。
燕三缺知曉他問的是什麼,「昨夜那六人出手果斷,一擊而退。出來後發現被跟蹤並未止步,而是分散而走。奴婢敢打賭,若是有人敢跟著,隨後必然會被其他人伏擊。」
「兵法?」嘉靖帝問道。
燕三懂一些兵法,搖頭,「不是兵法,而是一種奴婢從未見過的廝殺之道,人數不多,但卻格外精銳兇悍。且戰法詭異,令人防不勝防」
「陛下。」嚴嵩來了,一夜未睡的他此刻看著格外憔悴,眼袋子老大兩坨。
「說。」
「兵馬司的人來報,楊氏在城外的別業昨夜被盜賊洗劫,護衛死十七人,主人楊治與四位客人身死。另外,在場的兩個官員看似被嚇壞了。另有先太子的奶兄弟也在」????嚴嵩幾乎不用想就知曉這事兒是蔣慶之乾的。
嚴世蕃先前聞訊後都倒吸一口涼氣,「此事京師能做到的人家不少,但閃電一擊,隨後遠遁的手法,卻獨此一家。前漢時衛霍便是如此。京師唯有蔣慶之才有這等手段。」
陛下,事兒麻煩了。
嚴嵩幾乎可以預見到晚些群情激昂的局面。
「查!」道爺淡淡的道。
嚴嵩低頭,「是。」
他走出永壽宮,看著步履有些蹣跚。
張同在掃地,見他出來便說:「元輔走慢些,小心摔了。」說著他把掃帚靠在欄杆邊上,過來扶住了嚴嵩。
「慢些慢些,這裡有個小縫,腳尖別碰到了。」
嚴嵩側臉看著他,本以為是個想拍自己馬屁的內侍,準備呵斥,可當看到那雙澄淨的目光後,他心中一軟,「老夫能走。」
「您慢些哎!」張同鬆開手,看著嚴嵩緩緩走下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蔣慶之。
「長威伯!」
嚴嵩止步,扶著右側欄杆說道:「楊氏別業內屍骸遍地,血腥味中人慾嘔。兵馬司的人說,近二十年來,這是京師第一案。」
「元輔何不多關注國事?」蔣慶之淡淡的道。
蔣慶之竟然不為自己分辨嚴嵩心中嘆息,「冤冤相報何時了,這開了個頭,難道就只能一直持續下去不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蔣慶之說道。
「長威伯!」張同在台階上歡喜道。
「那些人此次不會低頭。」嚴嵩搖頭,「該老夫做的,老夫都會做,你好自為之。」
在這個時候,嚴黨和蔣慶之的立場一致。
蔣慶之走上台階,笑眯眯的摸出了一塊巧克力給張同。
張同接過嗅嗅巧克力的味兒,然後小心翼翼收在懷裡。
「不吃?」蔣慶之問道。
「留著分一半給黃太監。」張同說道。
「會化的,把你衣裳弄的髒兮兮的洗不乾淨。」蔣慶之摸摸他的頭頂,「我會給黃太監一份。」
「真的?」
「真的,看,他這不出來了。」
黃錦出來了,蔣慶之遞給他一塊巧克力,黃錦接過,「你還有心思吃東西?」
「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人頂著,我慌什麼?」
蔣慶之指指張同,「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看好他,別讓人欺負了。」
黃錦看了張同一眼,「咱知曉。對了,陛下看著心情不好。」
蔣慶之走進殿內。
嘉靖帝閉著眼睛好似在修煉。
蔣慶之走到他的對面,盤膝坐在蒲團上。
「來了。」
「是。」
「殺人放火可痛快?」
「就覺著快意恩仇很是爽利。」
「可想過結果?」
「想過。」
「說說。」
「文人造反,十年不成。玩征誅之術他們不是對手。故而他們會害怕。人害怕了就和狗一般,會衝著對手咆哮,可卻不敢衝上去撕咬」
「所以你肆無忌憚殺了那五人?」
「不殺,他們會得意忘形,會蔑視陛下威嚴,會」蔣慶之深吸一口氣,「會有礙振興大明的大業。」
「朕知曉你還有別的法子可以無聲無息,讓那些人尋不到發泄藉口的手段弄死那幾人。為何要選擇最為暴烈的闖入殺人?」
「只因他們做的太過。」蔣慶之抬頭,「那些人肆無忌憚闖入新安巷動手,正如同多年前他們肆無忌憚的發動宮變。臣要麼選擇畫地為牢,要麼就」
「要麼就悍然回擊!」
「是。」
嘉靖帝睜開眼睛,眼神溫和,「後怕了嗎?」
蔣慶之搖頭。
「那一次朕身邊身後無人,故而那些人肆無忌憚。朕只能選擇隱忍,遁入西苑。」
嘉靖帝伸出手,蔣慶之沒動。
那隻手在他的頭頂上摩挲了一下。
「這一次,朕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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