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太子出閣引發的危機(1 / 1)
不知何時開始,京師行道樹上的嫩芽漸漸長大了。
新安巷中,伯府圍牆內探出一截枝頭,一隻鳥兒停駐在枝頭上,腦袋歪著,定定的看著巷子裡的人間煙火。
東家喊著孩子起床,西家老大在茅房外跺腳,催促自家老爹趕緊出來,北家的小閨女正為找不到自己心愛的髮釵而嚎哭不依
一隻貓兒悄然接近。
鳥兒依舊茫然不知。
「多多!」
一聲呼喚傳來,鳥兒驚飛。
「喵!」
貓兒惱火的虛抓了一把。
「快下來。」
黃煙兒站在樹下,仰頭道:「娘子在尋你。」
多多悻悻然的看著飛到了另一邊圍牆上的鳥兒,這才下樹。
黃煙兒抱著它,「你說你,那鳥兒叫的好聽,你卻要焚琴煮鶴。」
「喵!」
李恬正在吃早飯。
黃煙兒把多多放在地上,「娘子,晚些賈潛要來,賬簿已經整理好了。」
「不急。」李恬吃了一片羊肉,贊道:「果然美味。」
吃完飯,李恬去了前院。
屏風遮著,外面有富城在接待。
賈潛恭謹行禮,「見過娘子。」
「賬簿我看了,今年開頭三個月比去年多掙了不少。」
賈潛心中暗爽,卻故作謙遜,「都是伯爺的指點,娘子的勉勵。」
「我這裡就一個規矩。」屏風後傳來了李恬的聲音,「做生意也得堂堂正正的做,昧著良心的買賣伯府不能沾染。若是違了這一條,嚴懲之後交給官府!」
賈潛心中凜然,「是。」
「另外,陛下待夫君甚為寬厚,可越是如此,伯府上下就越該謹慎。若是有人在外借著夫君和伯府的名頭跋扈」李恬的聲音漸冷。
自從上次被舉報走私之後,蔣家的走私牛肉生意越做越大,賈潛如今在京師商界也算是一號人物,出入不說前呼後擁,但排場也不小。
此刻被李恬這麼一敲打,賈潛脊背被冷汗浸濕,「小人謹遵娘子吩咐。」
「不是我的什麼吩咐,一國有一國的規矩,一家有一家的規矩。不要看著別人家行事肆無忌憚,便想著我為何不能。那我問一句,別人作死難道咱們也跟著去?」
「是。」
「今年做的不錯,開了個好頭。」李恬突然誇讚道:「富城。」
「娘子!」富城束手而立。
「廚房不是準備了些燉菜,你陪著他喝一杯。」
「是。」
二人告退出去,賈潛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苦笑道:「娘子好生威嚴。」
富城笑了笑,「不做虧心事,你怕什麼?」
燉菜是現成的,廚子說早上娘子吩咐,令他單獨做了這幾道燉菜,還說這天氣吃點熱乎乎的,太陽再這麼一曬曬,整個人都精神。
「多謝娘子!」賈潛頗為動容。
等他走後,微醺的富城嘆道:「一手敲打,一手安撫,伯爺娶了個好娘子啊!」
他突然有些落寞的說道:「可咱還能做啥?」
「管家,管家!」
蔣慶之帶走了大半護衛,留守的一個護衛衝進來,說道:「太子要出閣了。」
富城一怔,「陛下不是拒絕了嗎?」
護衛說道:「這是國公府那邊來人說的,成國公已經進宮了,說是要力阻太子出閣。」
富城沉淪良久,隨後去請見李恬。
「伯爺臨走前有交代,太子出閣之事最好延期,越晚越好。此事伯爺應當與成國公說過,此刻成國公進宮,老奴擔心他勢單力孤,無法攔阻此事」
李恬一怔,她從未經歷過這等政治鬥爭,「此事你仔細說來。」
「伯爺說,太子出閣就意味著成人,便能擁有自己的班底。一旦有了班底伯爺說那些班底都是文官,可文官和陛下抗衡多年,面和心不和。此輩簇擁在太子身邊,必然會作祟」
李恬猛地驚醒,「他們會蠱惑太子。」
「娘子高見。」富城就怕這位娘子對政治不敏感,若是此後蔣慶之出門,京師發生什麼大事兒,伯府沒有主持人。
「一旦陛下與太子隱隱成了對頭,整個朝堂風向就會變了。」
李恬蹙眉,「此刻我當如何?」
新婚之際蔣慶之就離京北上,李恬完全不了解他的那一套人馬,以及如何運作。
富城說道:「老奴以為,此刻讓肖卓等人上奏書反對此事。」
李恬突然開口,「夏公何在?」
富城猛地醒悟,「老奴糊塗了,怎地忘了夏公。」
富城急匆匆去請人,黃煙兒崇拜的道:「娘子果然英明,富管家都沒想到的事兒,就娘子想到了。」
李恬說道:「你以為富城沒想到請夏公?」
「」
「他只是想讓我來說出此事罷了。」李恬嘆道:「夫君曾說富城在宮中時見慣了爾虞我詐,這樣的人若是沒想到請夏公來請教,那他早已成了宮中某口枯井中的骸骨。」
「那他為何不說呢?」黃煙兒不解。
「不出風頭,才活得長久。」李恬想到了父親李煥,可不正是不出風頭的典範嗎?
夏言被請來後,李恬也不用屏風,行禮道:「此事重大,還請夏公指點應對之策。」
夏言已經得知了此事,面色有些凝重,「太子十四了,按理該出閣讀書,可陛下卻憂慮重重」
「您喝茶。」李恬親自奉茶,夏言接過,難免對這個新媳婦多了些讚許,覺得蔣慶之那小子運氣不錯。
老頭兒喝了一口茶水,眯著眼道:「可群臣卻不肯罷休,紛紛上疏請求讓太子出閣,這裡面哎!」
李恬也不急,就這麼溫和的看著他。
氣度不錯夏言暗自讚許,「左順門事件後,陛下與士大夫決裂,後來又發生了宮變,陛下險些被勒死。有人說這是陛下酷虐帶來的報應」
李恬溫和的道:「若是如此,豈會只有一起弒君之事?」
夏言呵呵一笑,「陛下遁入西苑,便是一種緩和的手段。可如今看來,樹欲靜而風不止啊!這話誰說的?慶之說的吧!這小子北上未歸,陛下身邊就少了一個臂助。」
「您是說,那些人把希望寄托在了太子身上?」李恬試探問道她突然有一種公公考驗兒媳婦的趕腳。
夏言撫須點頭,「正是如此。這二十餘年陛下從未向那些人低頭。看似放手了權力,可我為首輔時,最終裁決之權依舊在陛下手中。
嚴嵩就更不消說,陛下指東他不敢朝西。那些人虎視眈眈,卻無機可尋。權力就在眼前,卻拿不到手。」
李恬明白了,「多謝夏公解惑。如今那些人便是想通過影響太子,把權力攫取在手。而陛下不肯答應,便形成了相持」
「可群情滔滔啊!」夏言苦笑,「往日安靜的如同死水一潭的朝中,這陣子熱鬧非凡。由此可見多少人在等著陛下犯錯。」
「那不答應」李恬突然一怔,「名正言順!」
「對,名正言順。」夏言說道:「慶之那小子曾說過,儒門用什麼祖宗規矩和所謂的禮儀,把天下人都裝進了這個大囚籠中,包括天子在內,都不得自由。
太子十四出閣讀書,這便是規矩,也是名!名正言順帝王便是最大的受益者。陛下若是反對此事,便是反對自己從中獲益的規矩,故而陛下當下很是為難。」
李恬嘆息,「如此,夏公可願主持此事?」
她是婦人,不可能出面召集蔣慶之麾下人馬籌謀,否則那些人聞訊彈劾她一個牝雞司晨,瞬間李家和伯府的名聲就臭大街了。
唯有夏言有這個威望,而且他和蔣慶之堪稱是死生之交,主持此事再合適不過了。
夏言頷首,當仁不讓。
當日晚上,朱希忠等人來到了伯府。
夏言坐在上首,邊上是一道屏風。
不是李恬要垂簾聽政,而是夏言堅持要這麼做。
老頭孤傲,以此表示自己並無染指蔣慶之勢力的野心。
「夏公。」朱希忠坐下,接過僕役遞來的茶水,說道:「今日百官上疏越發激烈了,說是太子為國儲,不可藏在深宮中,長於婦人之手」
肖卓坐下,有些沮喪,「禮部那邊群情激昂,那些人引經據典,我旁聽了許久,壓根辯駁不過他們」
「娘子,您娘家來人了。」
李恬一怔,「誰?」
來人是她的兄長李盾。
「父親說,此事他聽說了。太子出閣讀書之事非同小可,不知伯府這邊是什麼章程。」
李恬在屏風後不禁紅了眼眶。
李煥就是個比較佛系的,知曉趨利避害的官員。太子出閣讀書引發了君臣暗鬥,此刻他最該做的是蟄伏,哪邊都不摻合。
可為了女婿,不,是為了女兒,李煥毅然站隊了。
「父親說,伯府這邊什麼章程,只管給家中遞個消息。太常寺丞雖說不算位高權重,可也能上疏為陛下和女婿吶喊助威!」
李盾看了屏風一眼,「小妹無需慌張,有事只管令人去家中,這幾日為兄告假在家,隨時都能過來。」
李盾走了。
良久,夏言站起來,說道:「說一千,道一萬,如今處在風口浪尖的乃是陛下。你等明日便上疏吧!對了成國公,你那邊人脈廣,那便多動動。」
朱希忠點頭應了,說道:「弟妹無需擔心,慶之不在,有事只管令人去國公府。」
「好。」
朱希忠到了門外,夏言在等他。
「夏公可是有事交代?」
夏言負手而立,抬頭看著夜空,「有人說帝王乃星宿下凡,多少人在此刻想著把這顆星宿給拽下來。」
「陛下執拗,必然不會如他們所願。」朱希忠深諳嘉靖帝的行事風格。
「你可知我為何說慶之此刻不在京師,陛下宛若失去一臂?」
朱希忠:「」
夏言的聲音低沉,「許多時候,文的不成,那武的呢?」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