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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9章 討賊檄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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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漢家君臣眾志成城,太后呂雉親自坐鎮的情況下,本以為此行必將收穫滿滿的匈奴使團,不出意外的在抵達長安短短數日之後,便灰溜溜踏上了返程。

    也幾乎是在匈奴使團渡過渭水,向長安道別的同一時間,有漢以來第一封正式頒行天下的討賊檄文,也隨之從長樂宮如雪花般飛出,飛往了關中各地;

    ——自三王五帝興華夏,蓋只聞食君祿而忠君事,不聞背主之人得天之佑也;

    今吾劉漢卻有賊子,名曰:衛滿,食漢祿而不忠於君,背華夏而披髮左衽,衣胡服而自為蠻夷,實背族忘宗,墮華夏之名也!

    自賊東渡浿水,為殷商之後所立之箕子朝鮮所收容,仍不思報恩,反於漢十二年,借吾漢國喪之時驟而暴起,興兵而亡箕子朝鮮之國,鳩占鵲巢,自為『衛滿朝鮮』之君;

    待朕聞知此事,不以殷商之年久而禮薄箕子胥余之後,敕其後箕准為漢朝鮮君,又遣使以令衛滿賊子:歸箕子朝鮮之都平壤,為朝鮮君之邑,以存亡斷續,得保箕子胥余之宗廟。

    怎料賊先背漢而東渡,後興兵而滅朝鮮,終甚不顧華夷之防、夷夏之辨,自墮而為蠻夷走狗,請為北蠻匈奴牛馬走。

    朕嘗聞:華夷之防,大於君臣之義;

    乃曰:若有一日,忠君則有悖華夏貴胄之身,守節而無全忠君奉主之事,則以守節右衽,棄忠而從節也。

    朕聞之,深以為然。

    今賊居平壤,披髮左衽,著胡服而食血腥,以『匈奴藩屬』自居;

    又今歲秋,北蠻匈奴遣使以嚇,言朕若再令此賊歸讓平壤土,則必以胡騎四十萬南下,大軍壓境,馳掠漢邊。

    哀哉,痛哉;

    嬉哉,愧哉。

    朕眇眇之身,無定國之功而得保宗廟,無弱冠之年而臨朝親政,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一日懈怠,唯恐朕之不德,有損先太祖高皇帝遺德,無言以面列祖先宗;

    今蠻夷欺我年幼,以精銳胡騎為嚇,朕縱不敏,亦不敢有違所束之發、右開之衽,又太祖高皇帝遺朕之志也。

    乃行此檄文,使天下萬民明朕之志:賊子衛滿一日不誅,朕誓不以粟為食、以泉為飲!

    以此檄文昭告天下:凡有背漢投胡之賊,殺之無罪;見而殺之,酬以錢十萬、田百畝,又以賊產盡與;聞而首舉之,賞錢三千,更朕親詔以嘉!

    今有衛滿賊子沐猴而冠,竊朝鮮君之國而為蠻夷屬,朕欲將兵伐之;

    乃謂天下郡縣地方:若有欲從而往擊衛滿賊子者,當於見此檄文之日報請地方郡縣,為郡縣之尉遴選,後速啟而發,至燕都薊邑待命;

    於自發而往之忠臣義士,地方郡縣不得有阻,當各開府庫,以供給往行之耗費,日二十錢。

    國有叛賊,朕欲伐之,天下忠臣義士無數,雲起而景從;

    天佑吾煌煌大漢,百世不衰,與民萬世安泰······

    檄文發出,長安震盪,天下駭然!

    原本安寧祥和的漢室,也隨著這封檄文以長安為中心四散而開,而陡然陷入了一陣忙碌之中。

    ——自秦亡之後,那台名為『軍鍋注意』的器械,於華夏大地再次轉動起齒輪。

    也正是在這不分關中關東的戰爭氛圍中,漢室第一次考舉,也在長安城西郊悄然拉開帷幕······

    ·

    「憑木牌次序入內,不得喧鬧!」

    考場之外,一隊隊禁軍武卒將方圓五里內的區域清理的一乾二淨,莫說是人,便是連鳥獸,竟都看不見幾隻。

    而在這片完全由禁軍武卒圍起的『考場』之內,數千士子也已各自安座次跪坐下來,靜靜等候起了接下來的環節。

    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有數十名身著朝服的官員出現,以大致每百名考生配備一名的比例,均勻分散到了考場內。

    「鄙人李由,添為相府戶檔監左丞令,今為諸位之考官!」

    「此次考舉,乃奉陛下之命,測諸位文略之能,用以為官、吏;」

    「考舉之諸般規定,諸位皆早已熟知,鄙人便不多贅述。」

    「只好教諸位知曉:此次考舉,凡自考題發放時起,不得於左右言談,不得環顧左右」

    「考時計一時辰,待時辰至,鄙人自當言於諸位,諸位聞時至則務當停筆,靜坐以待。」

    「考舉期間,若身有不適,亦或有難以啟齒之急,皆可默而抬手,鄙人觀之則來,以解諸位之困。」

    神情堅定的將考試規則再次複述一次,便見那自稱『李由』的考官昂起頭,在面前的百名考生身上環顧一周。

    「可還有疑惑之處?」

    待眾人都漠然搖搖頭,李由才終是側過身,小跑著朝考場中心的高台上走去。

    等所有考官都來到高台周圍,安坐於高台之上的兩道身影,也互相客氣著站起身。

    而後,二人便來到身後的木箱前,各自拿出懷中的鑰匙,將木箱上的兩枚銅鎖打開。

    不出二人預料,木箱內,並不是滿滿一箱竹簡,而是滿滿一箱竹紙。

    至於此次考試的考題,也正位於紙摞最上方。

    「梧侯?」

    一聲略帶客氣的詢問,卻是惹得陽城延憨笑著連連擺起了手。

    「北平侯,可萬莫折煞鄙人了······」

    「鄙人不過軍匠出身,不過蒙陛下恩幸,方得居今九卿之位,又僥倖得侯千邑······」

    「且此番考舉,北平侯為主考,鄙人為復考。」

    「這考題,還當由安國侯取之,方妥當些?」

    見陽城延言辭懇懇,不見絲毫客套之意,張蒼便也不再客氣,淺笑著伸出手,將那幾張寫有考題的竹紙拿起。

    不出張蒼所料,前三題,正是劉盈先前,召集張蒼在內的幾位大臣時,所拿出的那三道算術題。

    ——雞兔同籠,方田求積,以及農戶的『稅後收入』。

    但在多出的兩張紙上,卻又分別多出了一道主觀題。

    「試言往數年,見於己鄉之政弊,及除弊之法·······」

    「試述今,朝堂欲征衛滿朝鮮之利、弊··········」


    神情驚疑不定的將那兩道問題年初,張蒼便不由得側過頭;

    待見陽城延也一頭霧水的搖搖頭,張蒼才暗自稍嘆一口氣。

    片刻之後,緩過神來的張蒼趕忙上前,將試卷上的問題次序道出。

    「有一田,長寬各二百三十五步,問此田積幾何·······」

    「有一籠,有雞、兔若干,雞、兔合五,足十八,問雞、兔各幾何·······」

    「有一農,田百畝,農、妻及長子皆傅,歲得糧三百六十石,稅十五取一,賦百二十錢,糧石六十錢;問此農去稅、賦,得餘糧米幾何··········」

    隨著張蒼的身影,高台下的佐吏們也奮筆疾書著,將這五道試題用粗筆各自寫在一塊塊高丈余,長足有二丈的木牌之上。

    待確認木牌上的考題無誤之後,張蒼便點點頭,任由考官們各自領走一塊寫有考題的木板,並由軍卒抬著前往考場中。

    片刻之後,整個考場的上頭,便都響起此起彼伏的高喊見聲。

    「木板之上,便為諸位需答之考題,共五道!」

    「若有觀題不清者,可抬手言明!」

    聽著考官的呼號,考生們卻幾乎沒人舉手示意,只火急火燎的將筆尖沾上墨。

    正當眾人低下頭,卻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考試前,自帶的空白竹簡都在考場外被『抄沒』時,用於作答的竹紙,也終於被分發給了考生們。

    「此竹紙,乃陛下特令少府所制,造價高昂!」

    「陛下此等禮待,諸位可萬莫辜負!」

    考題有了,考卷也有了,隨著考場中央的高台之上,傳來一聲悠長的號角聲,整個考場之內,便陷入一段長達兩個時辰的寂靜之中。

    而在考場中央的高台之上,張蒼卻是僵笑著對陽城延一拱手,旋即重新坐回座位,自顧自唉聲抬氣起來。

    作為一個年僅六十餘的『壯年』,張蒼在考舉之前居然忘記發放紙張,確實多少有些不應該。

    但這卻也不是因為張蒼真的『年老昏聵』,記性不好。

    而是考卷上,那莫名多出的後兩道題,讓張蒼頗有些神遊方外·······

    「自居鄉之政弊,又除弊之法······」

    「更有甚者,使考者言朝堂東征之利、弊?」

    面色滿是陰鬱的道出此語,張蒼只滿是哀愁的搖了搖頭。

    ——單就從這多出來的兩道題,張蒼就敢打包票:此次考舉,絕不是為了選什麼『秩二百石之少吏』!

    秩二百石是什麼級別?

    別說是長安朝堂,以及三公九卿屬衙了,就算是在地方郡縣,那也就是郡衙的某部門副手,亦或是縣衙的司屬正職。

    再加上『少吏』這個條件,二百石,幾乎就是指定郡一級單位的部門副手,或是長安朝堂的最底層,如佐吏、文史之流。

    這樣的人,需要看出自己家鄉的政策弊端,並提出解決方法?

    需要看出國家對外討伐的利、弊?

    笑話!

    ——別說二百石了,便是二千石,但凡是那些不在長安的地方郡守,都未必能在這兩個問題上,給出合格的答案!

    尤其是後面這一問,就張蒼看來,分明是考驗國士的標準!

    「唉·······」

    「果不其然。」

    「陛下於考舉,實期許甚高·······」

    「此番考舉,縱所舉之士始自二百石,然待日後,恐皆非池中之物·········」

    滿是唏噓得發出一聲感嘆,張蒼便無奈的再嘆一口氣,索性任命般閉上眼,在這考場中央假寐了起來。

    張蒼不知道的是:起碼對於此次考舉,劉盈還遠沒有張蒼所認為的這般遠大期望。

    ——靠前就個把月的時間,別說關東了,恐怕就連關中某些偏遠一些的區域,都有許多考生沒來得及趕到,甚至還沒收到消息!

    再者,自秦亡六國,到秦二世而亡,再到楚漢爭霸,以及漢室鼎立後的內外戰爭······

    滿打滿算,神州大地,至少有五十年左右的時間,沒有出現連續三年以上沒有戰爭的安寧了。

    再加上始皇一統之後,一手『挾書律』搞得天下書籍消失大半,項羽一把火,又把咸陽宮石渠閣的藏書燒了個一乾二淨·······

    說白了,如今天下,別說讀書人了,除去未央宮石渠閣內的藏書,恐怕連書,也根本找不出多少。

    連書都沒有,就更枉論讀書人,以及讀書人中,學識足以用於官場的人才、俊傑了。

    所以,劉盈後加的這兩道考題,確如張蒼所言,並非是給二百石級別的少吏出的。

    準確的說,劉盈並沒指望這次考舉中,能有人在這兩道問題上,給出能讓人滿意的答案。

    ——問考生的家鄉有什麼弊政,倒是沒什麼問題,但讓這些人給出解決方案,實在不是很現實。

    至於後面那一問,那更是國家戰略層面的問題,絕非某個二三十歲的毛頭小子,能說出個一二三四的。

    但即便如此,這兩道題,也還是被劉盈加進去了。

    至於原因,也很簡單:先例。

    對於日後,必將成為漢室選拔官員主要手段的方式,此次考舉,便是日後每一次考舉的『先例』。

    有了這次先例,往後的考舉,劉盈才能毫無顧慮的加類似的主觀題進去,同時又不引起太大的輿論。

    當然,如果這次考舉有什麼意外收穫,有人能針對這兩道題,給出讓劉盈滿意的答覆,那自也是再好不過。

    在長安城外,張蒼、陽城延二人盯著考場;

    長安城內,未央宮中,天子劉盈的注意力,卻早已飛到了千萬里之外。

    ——在這一天,漢室要對衛滿朝鮮用物的消息,也終於抵達了鴨綠江浿水。

    得知這個消息,整個平壤城,都陷入了無以復加的驚恐,和一種耐人尋味的沉寂之中。

    而對於漢室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以及出人意料的快速行動,衛滿卻是一陣恍然失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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