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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報復,黃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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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敦禮出身於博陵崔氏,而博陵崔氏堪稱是當今最頂級的世家門閥。

    他對外交頗為感興趣,多次出使諸國,深諳各國的情況。

    他見過許多場面,可今日他依舊被驚住了。

    按照他的安排,余坤會堅定的反駁李勣的看法,隨後營造出兵部對尚書高官官的不信任。

    如此,他便算是繳納了見面禮,也給自己豎立了威信,堪稱是一舉兩得。

    可余坤一開口卻贊同了李勣的意見。

    這是什麼情況?

    余坤為何反口?

    崔敦禮隨即穩住了情緒。

    他看了余坤一眼。

    李勣神色平靜,但右手卻握緊,緩緩張開。

    余坤為何為老夫說話?

    難道是先抑後揚?

    或是還有別的圖謀。

    李勣不動聲色。

    崔敦禮那一眼看得余坤心中發顫。

    但他知曉自己再無退路。

    違背了崔敦禮的安排他還有活路,可若是違背了賈平安的布置,回過頭他將會成敗名列。

    這是個講禮義廉恥的時代。

    當然,喜歡扒灰的皇室和關隴門閥不在其中。

    但輿論的主流依舊是禮義廉恥。

    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一旦爆出他的醜事,丟官去職是必然的,而後他一家子將抬不起頭來,他的兒孫將會被唾棄,以後再無前途。

    我不該被欲望左右!

    余坤暗嘆一聲,繼續說道:「各處的圖冊每三年一造,可卻多有錯謬。鴻臚寺詢問番人也敷衍了事,多有不實。如此,兵部派人四處核查很有必要。」

    他抬頭,崔敦禮的眼神和煦。

    沒救了!

    余坤深吸一口氣,「臣以為,英國公所言甚是。」

    啪!

    殿內在余坤說完後鴉雀無聲,但人人都仿佛聽到了抽耳光的聲音。

    褚遂良看了崔敦禮一眼,眼神中帶著不屑。

    崔敦禮嚴格來說不算是他們圈子的人,屬於合作關係。但崔敦禮卻以出身為榮,看不起有胡人血脈的關隴門閥,所以平日裡的姿態頗高。

    此刻崔敦禮被兵部抽了一下,褚遂良竟然生出了些幸災樂禍之情。

    長孫無忌掃了他們一眼,知曉這裡面有些別的變動。

    李治也頗為意外。

    余坤是崔敦禮的人,可此人為何會反口?

    官場劈腿最被人看不起,你今日依附這個,明日依附那個,最終誰都不會把你當做是自己人。

    所以余坤的反口才這麼讓人意外。

    李治微微皺眉,好似為難,他看了李勣一眼,「英國公可有補充?」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崔敦禮的腦海里轉動著各種念頭。

    這難道是要讓李勣補刀嗎?

    李勣起身,目光掃過崔敦禮,微笑道:「陛下,百騎派出了人手去各國查探消息,可一家之言終究容易出錯。兵部獨立派人出去巡查,兩邊的消息相互對照,如此最為穩妥。」

    他再看了崔敦禮一眼,「崔相公出使過多國,對此可有異議?」

    若是余坤沒有反水,崔敦禮能利用自己的外交造詣來反駁李勣。

    但現在他只能木然搖頭。

    說什麼?

    說了也是自取其辱。

    李勣微笑,就在眾人以為他會偃旗息鼓的坐下時,李勣平靜的道:「在座的諸位為官數十載,歷經多處。今日州縣,明日朝堂各部,走了便走了。若是不舍,人走了依舊對舊職指手畫腳……」

    他的溫潤陡然一變,眸色恍如橫刀,鋒銳之極的盯著崔敦禮,「兵部歷任尚書多少人?若是人人皆在離任後對兵部之事指手畫腳,兵部焉能不亂?」

    人走茶涼好似貶義詞,但對於這等官方部門來說,卻該是褒義詞。

    你調去別處依舊要對原單位指手畫腳,甚至插手原單位的事務,只會造成混亂。

    所以人走茶涼是最體面的告別。

    崔敦禮雙拳緊握,緩緩起身出來,躬身道:「臣有罪。」

    所有人都以為李勣會如同以往一般的選擇息事寧人。

    當他露出了崢嶸時,長孫無忌也為之一震。

    李勣這是發怒了嗎?

    高季輔欣慰的看著李勣,說道:「英國公所言極是。」

    這是唯一的支援。

    但卻顯得格外的鏗鏘有力!

    李治看了長孫無忌一眼,「英國公為名將,執掌尚書省兢兢業業,朕心甚慰……」

    他再看了長孫無忌一眼。

    長孫無忌微微抬眼,避開了他的目光。

    李治說道:「英國公加司空。」

    長孫無忌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三公:太尉、司徒、司空。

    三公在大唐並無具體的職事,就是榮銜。但你看看三公的人選……

    長孫無忌自己是太尉,房玄齡在時為司徒……宗室李元景為司徒,吳王李泰為司空。

    你就算是宰相,可若是沒有三公的榮銜,那也算不得頂級。

    這便是位極人臣的標誌!

    李勣加司空榮銜,氣勢便一下起來了。

    太尉對司空!

    李治起身,「如此便散了吧……咦!」

    他咦了一聲,就像是忘記了什麼似的想了想,然後有些不自在的道:「崔卿是想為相,還是繼續留在兵部?」

    崔敦禮心中一緊,知曉這是來自於的皇帝的責難。皇帝用這等隱晦的語言在暗示他:你一邊在朝堂指手畫腳,一邊還在兵部給李勣挖坑,朕很不高興。

    崔敦禮躬身,「臣……有罪。」

    李治淡淡的道:「有過不罰也不妥,如此,崔卿罰俸半年。」

    博陵崔氏不差這點錢,可這是責難。

    晚些各自出去。

    崔敦禮看了余坤一眼,然後默然。

    余坤只想回去蹲著,至於調去地方為官……博陵崔氏真心要弄他,去了地方更容易倒霉。

    他毫不猶豫的靠攏了李勣。

    在官場,許多時候劈腿只是自保而已。

    李勣在納悶這事兒怎麼就變成這樣了,見他靠攏也不說話。

    但余坤既然想劈腿,自然要把自己的身材爆出來……

    「下官有錯,被武陽伯和令孫抓住……」

    李勣的嘴角微微翹起。

    原來是這些小子在為了老夫奔忙啊!

    他哼著莫名其妙的歌,腳步也變得輕快了許多。

    職方司員外郎陳非回到了值房,有人進來。

    來人是李勣身邊的小吏。

    「英國公說,余坤的把柄暫時不說。」

    陳非笑道:「今日在朝中差點就說了出來,如此也好。」

    來人走了。

    陳非幽幽的道:「都以為英國公是隱忍,可他若是動手……」

    ……

    「英國公加了司空!」

    明靜氣喘吁吁的進了值房,給賈平安帶來了這個消息。

    「位極人臣了。」

    程達艷羨的道:「我若是有朝一日為司空,當日死了都值。」

    這話就和孟亮當年說若是能娶了他心中的白蓮花,他願意死在洞房之後異曲同工。

    長孫無忌是太尉,在朝中一手遮天,可李治馬上推出來一個司空李勣,這是在下棋。

    老李這次算是成了棋子,不知是否會不高興。

    但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賈平安準備開溜。

    而長孫無忌剛結束了近期的第一次發怒。

    褚遂良灰頭土臉。

    王琦跪在邊上瑟瑟發抖。

    長孫無忌坐在那裡,端起茶杯緩緩喝了一口,平靜的仿佛剛才的咆哮不是來自於自己。

    「崔敦禮謀劃此事便是要讓老夫莫要為難他,必要時他可以搭把手,把李勣弄下去。此事的謀劃……讓職方司出首反駁,剝了李勣的臉面,隨後老夫這裡已經準備好了後手,六部里少說四部將會有響應。可余坤突然反口,一切皆成了笑話!」

    他的目光掃過王琦。

    ……

    余坤覺得自己逃過一劫。

    但許多人都知道他反咬了崔敦禮一口。官場劈腿也就罷了,可竟然給了原來的相好一刀,令人不齒。

    這便是大唐的社會性死亡。

    但和身敗名裂相比,他覺得自己很幸運。

    只是被眾人鄙夷讓他有些鬱鬱寡歡。

    等到了休沐時,他便帶著家小出遊。

    出了長安城往終南山方向去,一路欣賞路邊的景致。至於去終南山……那是不可能的,太遠,除非是長假,否則沒法去。

    據聞皇帝想去終南山歇息一陣子,隨即被御史李默一陣勸諫,說是帝王萬尊之軀,遠離長安太危險。


    而皇帝竟然也止住了這個念頭,余坤覺著這是作態。

    先帝時有魏徵,但誰不知道魏徵就是個做樣子的,什麼納諫如流,為何等魏徵去了之後砸碑?

    先帝為了拿下一個明君的頭銜,於是給了魏徵無限開火權,任由他彈劾。

    可泥人也有土性,魏徵越發的得意了,言行越發的不知分寸了。

    最後先帝成了明君,魏徵得了好名聲,算是雙贏。可最終先帝還是砸了魏徵的墓碑泄憤。

    「可見這人無完人吶!」

    余坤在自嘲著。

    十餘騎緩緩而來,突然開始加速,並拔出了短刀。

    余坤抬頭,突然變色,「掉頭!」

    他的怒吼讓身後的馬車車夫一驚,問道:「阿郎……」

    「掉頭!」

    余坤拔出了一把短刀,怒吼道:「快跑!」

    那十餘騎在加速。

    余坤知道自己錯估了崔敦禮。

    他背叛了崔敦禮之後還在兵部待著,讓崔敦禮一想到他就會犯膈應,那股子怒火就會上涌。

    而且背叛了博陵崔的人……

    不對!

    崔敦禮就算是派人來弄死他,也不會選擇在官道上!

    他沒那麼大的膽子!

    博陵崔要考慮名聲,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截殺朝中官員一家子的事兒。

    「是誰?」

    余坤策馬掉頭,剛想打馬,車夫惶恐的聲音傳來,「阿郎,前面有人!」

    前方,十餘騎正在策馬加速。

    馬蹄敲打著地面,余坤面色慘白,他看看側面,如果從那裡逃如何?

    但若是如此,他就必須要拋棄家人。

    「阿耶!」

    十三歲的女兒掀開車簾,驚惶的問道:「是何人?」

    而在她的身後,余坤的妻子驚惶的道:「夫君,報官吧!」

    這個蠢女人,這裡荒郊野嶺的,去何處報官?

    余坤看著這兩個女人,神色百變,最終喊道:「帶著他們從側面走!」

    他策馬徑直衝了過去。

    這些人想殺的是他,自然會追著他走。

    「阿耶!」

    女兒的哭喊聲讓余坤心碎,讓他只後悔不該留在京城,去地方為官也行啊!

    咻!

    鳴鏑聲傳來。

    左側的小山包上突然多了一騎。

    這人手指前方,山包後湧出了數十便衣持刀男子。

    李勣和梁建方最後出來。

    「小賈和你那孫兒做事倒是不錯,可卻忘記了後續。」梁建方洋洋得意的道:「那些人受挫之後哪裡會甘心?他們卻不知道派人盯著余坤,若是余坤被殺,少不得士氣大跌。」

    「他們不敢殺余坤!」

    李勣撫須,「最多是裝作搶劫的模樣,殺了車夫,隨後打斷余坤的手或是腿,余坤若是聰明就得趕緊求去,這便是震懾。」

    兩邊來的賊人見狀毫不猶豫的轉向沖向了這邊。

    雙方在接近中。

    這邊突然一騎突前,隨後變陣。

    這是沖陣用的鋒矢陣!

    那些賊人中有人識貨,喊道:「這是軍中的悍卒,撤!撤!」

    有人不信邪,依舊衝殺過去。

    當李勣和梁建方策馬出來時,什麼士氣都散了。

    大唐如今的第一名將和左武衛大將軍親臨,就算是只有這二人,他們也不敢直面。

    「是英國公!撤!」

    隨即就是追殺。

    梁建方有些鬱悶,「為何他們就提及了你,老夫呢?」

    李勣莞爾,「英國公三字好稱呼,可你卻麻煩,梁大將軍?還是梁建方,都麻煩。」

    「英國公以為是誰做的?」梁建方按著刀柄有些手癢。

    「不外乎就是長孫無忌那伙人。」李勣淡淡的道:「他們想殺雞儆猴,想讓人知道……偏向老夫的都會倒霉。」

    「咦!」梁建方突然驚訝的道:「你看看對面。」

    李勣抬頭,就見數十騎掩殺了過來。

    「是誰?」李勣微微眯眼,卻看不清。

    梁建方的視力不錯,微微抬頭觀察了一下,「是百騎。」

    李勣:「……」

    二人相對一笑。

    賈平安早就有了準備,布下了圈套,就等著那些人出手。

    但百騎出來晚了。

    梁建方有些納悶,「小賈出擊的時機晚了,若是咱們不動,余坤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李勣淡淡的道:「興許他壓根就希望余坤斷腿。」

    「為何?」梁建方不解。

    「自己想。」李勣策馬過去,對面,賈平安也策馬過來,看著笑容可掬。

    「見過英國公,見過大將軍。」

    梁建方問道:「為何晚出來?」

    當然是想讓余坤這個渣男斷腿啊!

    賈平安笑道:「先前我尿急,就下馬,等完事了才發現這邊的事。」

    梁建方釋然了,「原來如此。」

    老梁真好騙!

    賈平安心中暗喜。

    李勣淡淡的道:「上了年紀淅淅瀝瀝的撒不完,可他才十多歲……」

    梁建方老臉一紅,說道:「老夫撒的乾淨利索。」

    尿頻尿急尿不盡,夜尿頻多……

    賈平安默念著這些症狀,趕緊閃人。

    再不走老梁就要惱羞成怒了。

    「等等。」梁建方叫住了他,「此事你以為誰幹的?」

    「那些人。」

    賈平安策馬就跑。

    年輕人精力旺盛,看著就讓人羨慕。

    梁建方突然陰著臉道:「英國公,小賈破壞了他們數次大事,老夫擔心那些人會對他下狠手。」

    李勣點頭,想起長孫無忌的心狠手辣,「長孫無忌若是真想除掉小賈,那手段會讓他頭皮發麻。不過目前來看,他並不想和陛下翻臉。」

    百騎是皇帝的心腹,百騎統領被幹掉,那便是在打皇帝的臉。

    所以長孫無忌一直沒怎麼管賈平安上躥下跳的事兒,起因就是這個。

    「你擔心什麼?」李勣看著他,「有我等在!」

    梁建方笑道:「是啊!有我等在!」

    ……

    賈平安一路追殺那些賊人,回城時已經過了午時。

    他剛到了道德坊,就看到了李元嬰。

    「先生安好?」

    李元嬰灑脫得甩甩長發。

    「還好。」從回京後,賈平安還沒去給這些人渣學生授課,不是沒東西教,而是『忙碌』,外加懶惰。

    「今日天氣不錯啊!」

    李元嬰滿腦門油汗,卻故作瀟灑。

    賈平安知曉這廝有事,但也不問。

    一路進去,坊民們見到賈平安都紛紛拱手。

    「古有賢人,所居之處偏僻,民蒙昧。賢人每日誦讀詩書教化,一鄉之人皆彬彬有禮,此乃大賢。」

    面對這樣的馬屁,賈平安依舊無動於衷。

    先生果然是定力了得啊!

    李元嬰苦著臉道:「先生,某覺著所謂的皇室賬房也不安穩。」

    「怎地,有人和你爭?」

    「是啊!」李元嬰苦笑道:「本王就想尋個安生的日子,可這般下去如何了得?還請先生教我。」

    「做生意。」

    賈平安隨口拋下了這個建議,就衝著前方掉頭的阿福招手。

    爸爸!

    阿福滾滾而來。

    李元嬰身體一震,「是了,皇室……陛下也差錢吶!若是能做生意弄些錢財,那本王的地位就穩如泰山。妙!妙不可言!」

    他覺得這是自己的最佳選擇,不禁深深的感激著先生。愛屋及烏,對阿福也多了寵愛,就伸手,「好一個食鐵獸,來,本王疼你。」

    阿福近前,揮爪。

    「閃開!」

    賈平安喝了一聲,可李元嬰卻退晚了,哪怕阿福收了些,依舊被抓到了。

    嗤拉!

    華麗的衣裳從腰部被利爪撕開,旋即風吹過,往兩邊一分。

    李元嬰低頭,「……」

    前方有婦人捂眼喊道:「不要臉!」

    賈平安趕緊帶著阿福避開,稍後泥塊密集而至,砸的李元嬰抱頭鼠竄。

    ……

    晚安。



第384章 報復,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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