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賈子總管(1 / 1)
阿史那賀魯的突襲讓大唐上下都震怒了。
「出兵!」
朝堂上,宰相們在咆哮著。
「陛下,臣等商議,騎兵從長安出發,就地徵發府兵,突襲賀魯部!」
李治沉吟著。
宰相們飛快的交換著意見,長孫無忌起身道:「陛下,臣等以為如此可行。」
李治點頭。
梁建方和契苾何力鬆了一口氣。
梁建方隨後送上了奏疏。
李治看了一眼,當看到子總管名錄時,竟然看到了賈平安的名字。
他的心中莫名的一松。
蕭淑妃要瘋了。
在被武媚收拾了一頓之後,卻投訴無門,又尋他哭訴,說想請了賈平安進宮來驅除邪祟。
李治煩不勝煩,此刻見到這個名字,不禁格外的親切。
老梁果然深得朕意啊!
「可!」
這上面有梁建方徵辟的行軍長史等人的名錄,若是皇帝不滿意,會直接划去,然後自己指派官員隨行。
這下全盤同意,堪稱是聖眷滿滿啊!
梁建方笑的很是得意,契苾何力徵辟的人手也盡數得到同意,一時間君臣其樂融融。
這是李治登基後的第一次大規模軍事行動。
賈平安得知自己被弄進了大軍中擔任子總管後,不禁愕然。
「某呢?」唐旭要瘋了。
他做夢都想去廝殺,可賈平安去了,他依舊蹲在長安當看門狗。
邵鵬同情的道:「下一次吧。」
所謂總管,就是主帥。而子總管可以理解成為下面的小股人馬的主帥。
這是大唐的規矩和稱呼。
子總管一般管轄千人,可單獨執行一個小方向的作戰任務。
賈平安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千牛衛。
「敬業!」
李敬業最近很無聊,自從他出手打殘了兩個同袍後,再沒人和他操練了。
一個人耍刀沒意思,李敬業就操練筋骨,拎著碩大的石鎖在拋接。周圍三丈沒人煙。聽到喊聲,李敬業回身,「兄長。」
他把石鎖隨手扔出去,幾個千牛備身趕緊避開。
噗!
石鎖落地,那勁頭讓眾人不禁咂舌。
「娘的!某發誓絕不於李敬業操練。」
「某也不敢!」
「哎!賈平安來尋他作甚?」
賈平安來尋吳偉洪。
按理吳偉洪應當感謝賈平安,若非沒有賈平安弄走了蔣巍,他依舊沒這個機會來統領千牛衛。
雙方行禮,吳偉洪捋捋大鬍子,笑道:「賈參軍可是為李敬業而來?」
此人心思敏銳。
賈平安笑道:「正是。某此次奉命隨軍,想帶著敬業去看看,還請成全。」
「好說!哈哈哈哈!」
吳偉洪笑著應了,等賈平安帶著李敬業離去後,有人說道:「校尉,那賈平安管不著咱們,何必給他臉面。」
上次賈平安把千牛衛折騰慘了,大多人對他都沒有一絲好感。
吳偉洪回身看著那些麾下,有些艷羨的道:「賈平安此次隨軍出擊卻不是文職,乃是子總管。」
「什麼?他竟然是子總管?」
「校尉,他的資歷哪夠?」
「子總管少說得廝殺多年,還得戰功赫赫吧。」
吳偉洪吁出一口氣,「他在疊州兩次廝殺,頗有靈性,疊州都督王德凱說過此人可為名將。後來他去了北方鎮壓突厥部族,一戰讓單于都護府的突厥人喪膽。資歷可夠?」
眾人沉默。
一個千牛備身突然罵道:「娘的!他竟然立下了這般多的功勳,這等好漢子,某卻不該敵視他!」
大唐男兒豪邁,小肚雞腸的有,但不是主流。
有人問道:「校尉,此戰如何?」
眾人都關心著這一戰。
吳偉洪說道:「此戰梁大將軍和契苾大將軍聯手出征,大唐必勝!」
「大唐必勝!」
軍中傳來了歡呼聲。
賈平安去見到了自己的麾下。
「見過主帥!」
但這裡只有一百騎兵,也就是說,賈平安還有九百麾下得等到北方才能來報到。
晚些他去了感業寺,和蘇荷道別。
「等你再回來,少說是明年年底了。」蘇荷很不樂觀。
「自家弄火小心些。」
「哦!」
蘇荷看著他離去,突然覺得天空不再蔚藍,禁苑裡的一草一木不再生機勃勃。
高陽就比較嗨了,「帶我去!帶我去!」
帶你去……
老子是想尋死嗎?
賈平安滿頭黑線,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她。
「想都別想。」
高陽生了一會兒悶氣,然後進去,再出來時,帶著一根馬槊。
「這是當年我和阿耶要的,只是我不會耍,你拿了去。」
馬槊是這個時代的兵器之王,但造價貴,練習難,所以除去極少數人之外,大多人使用的還是以橫刀或是長矛為主。
「某回家練練。」
這可是太宗皇帝的馬槊,擺在家裡就是古董。
「你一個女人家家的,耍耍刀就好了,馬槊不適合你。」
賈平安無恥的帶走了馬槊。
出兵那一日,武媚在宮中默默的看著北方。
「你越發的高了,當為棟樑。」
……
從初夏的長安到了北方時,已經是九月末了,這還是騎兵快速行軍的結果。
天氣已經冷的不像話了。
賈平安帶著自己的一百騎兵紮營。
按照大唐的操典,他這個子總管統軍為左虞侯軍。
剛紮營,步卒就來了。
「入營!」
營地外沉默著的龐大步卒緩緩入營。
「各自舉旗。」
大唐軍中每一隊都發給一面旗幟,用於辨認。
賈平安很快就收攏了自己麾下的九百步卒。
「見過主帥!」
三個校尉各自統領三百人。
黃鵬,江輝,陳不偷。
這是賈平安麾下的三個校尉。
三人顯然也被賈平安的年輕鎮住了,隨即就接觸了一下。
大軍當即整編,梁建方和契苾何力的叫罵聲每天都聽得到。
「兄長,還在等什麼?」
李敬業的兵器是李勣給他尋的陌刀,甲衣據說是老李早些年還算是悍勇的時候的甲衣,可因為身材的緣故,還拿去改大了許多。
為了這個孫子,老李在臨行前請賈平安喝酒,一言不發,只是灌酒。
「在磨合。」李敬業雖然家學淵博,但卻是紙上談兵都算不上,「大軍來自於各處折衝府,在大戰之前必須要融合。」
晚些大軍再度出發。
賈平安率軍在大軍前方,覺得老梁真看得起自己,竟然讓左虞侯軍擔任前鋒。
「賈平安並無多少廝殺經驗,老梁,你讓他擔任左虞侯過了。」
契苾何力有些惱,為了左虞侯軍的人選,他和梁建方打了一架,不分勝負。
梁建方淡淡的道:「這是行軍,不是廝殺,急什麼?」
契苾何力看了他一眼,「老夫還能廝殺,可你等卻急著想栽培年輕人了,急什麼?」
「為何不急?」梁建方沒好氣的道:「看看李衛公,當年何等的英雄,可能敵過壽數?若是此刻不栽培年輕人,以後咱們老了,大唐靠誰廝殺?」
契苾何力一聽就樂了,「那老夫此次帶來的年輕人為何不能統領左虞侯軍?」
他覺得梁建方會誇讚賈平安如何如何的了得,也準備了駁斥的話。
可梁建方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帶來的那些年輕人都不及小賈俊美,長得太醜,老夫看著噁心。」
契苾何力:「……」
甘妮娘!
老傢伙怒了。
……
天氣愈發的冷了。
賈平安接到了快馬,查驗身份後讓他過去。
消息很快傳來。
「處月部、處密部反叛,與賀魯合兵一處,在牢山屯兵。」
大軍氣氛一緊。
二位大總管隨即召集眾將議事。
契苾何力指著地圖說道:「處月部、處密部反叛,庭州城已然成為一座孤城,幸而天氣冷,賀魯不肯出兵攻打,否則庭州難保。」
庭州也就是北庭的治所。
梁建方在沉思。
「處月部的朱邪孤注斬殺了大唐招慰使單道惠。」契苾何力的眉間多了怒色,「那些叛逆得了大唐的看重卻依舊野心勃勃,此次他們固守牢山,但老夫敢斷言,若是得到大軍的消息,賀魯等人定然會遠遁。」
梁建方抬頭,「所以要快!」
他和契苾何力看了賈平安一眼,當初賈平安就建言此戰要快,莫要從長安帶著步卒出發,否則等到了庭州時,大雪漫天,怎麼打?
眾將紛紛出言。
「該輕騎而往。」
「輕騎而往,若是賀魯全軍出擊,那便是送死!」
「回紇三萬騎兵,我軍一萬騎兵,難道怕了他們?」
「可他們會逃竄,四萬騎兵攔不住。」
一群將領在爭執。
賈平安卻若有所思。
這一戰他有印象,後世對梁建方此戰爭議頗多,最大的爭議就是梁建方在擊敗處月部後,竟然沒有追殺賀魯,結果被御史彈劾。
老梁為何不追殺?
因為那時大雪遍地,唐軍沒有馬蹄鐵,戰馬的損耗頗大。
此刻卻不同,大唐的戰馬有了馬蹄鐵這個保障,外加因為快速趕到庭州附近,所以天氣還行。
而歷史上那一戰,賀魯聽聞大軍到來就跑了,留下個朱邪孤注統領著處月部在牢山固守。
那不是固守,而是被賀魯拋棄了。
也就是說,賀魯狡詐,但凡有些風吹草動就會拋棄所謂的盟友跑路。
前方就是天山山脈,牢山的地形更是複雜。
所謂牢山,在後世叫做阿拉溝。當年國內和老大哥對峙時,為了就近提供武器,大規模遷徙了許多工廠在阿拉溝。
那地方他聽聞就是在山裡,後來革新,那些工廠都漸漸倒閉或是遷徙了,最後一場大洪水衝垮了許多廠房民居,就此,阿拉溝重新回到了大自然的懷抱。
那等地方不好攻打,但同樣也不好固守。
所以機會對雙方均等,關鍵是能否捕獲賀魯的主力。
副總管高德逸說道:「下官以為賀魯既然收攏了處月等部,很有可能會固守,我軍當分兵兩股,從左右夾擊牢山。」
這個想法……太美。
但沒用。
從歷史上來看,賀魯就是屬兔子的,第一次遇梁建方跑路,第二次遇到程知節也跑路,兩位堪稱是大唐超級打手的名將竟然都追不上他,由此可見賀魯於跑路之道的造詣之深。
所以……
「小賈!」
契苾何力對賈平安不熟悉,但老梁看重這個少年,那他也想試試,「你對此如何看?」
一個子總管,看個毛線,乖乖聽令就是了。
梁建方皺眉,「他還年少,說個屁,駱使君說說。」
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看著面帶風霜之色,這人便是庭州刺史駱弘義,此前建言對賀魯之策,李治頗為贊同,於是隨軍來贊畫。
「賀魯與處月等部合兵一處,聲勢大振,下官以為定然會固守牢山,此刻天氣轉冷,再過些時日怕是就要下雪了。這等天氣之下,賀魯等人定然以為我軍不會出擊,所以下官建言寬恕處月等部,專打賀魯……」
賈平安微微搖頭,他建議快速進軍不是為了突襲,賀魯就是一頭老狐狸,想突襲他的難度太大了。
駱弘義繼續說道:「大軍當徵召當地處月等部族為前驅,大唐大軍在後,逼著他們衝去廝殺……」
這個建議比較符合賈平安的胃口,他看著駱弘義都覺得多了幾分親切。
「小賈!」梁建方突然開口,「你來說說。」
契苾何力看著他,「……」
老夫先前讓他說話你說他還年少,說個屁,現在這個屁你要吞下去嗎?
可他顯然低估了老梁的臉皮厚度。
賈平安剛才已經把整件事想的很清楚了,從容的道:「下官以為賀魯狡黠,從他的經歷來看,在被擊敗後就果斷向大唐低頭,隨後更是願意帶路……等自家羽翼豐滿後就毫不猶豫的謀反,可見此人陰險狡詐。此等人對大唐軍隊頗為畏懼,這等時候出擊……某以為抓不住他。」
歷史上老梁和老程都沒抓住他,最後還是蘇定方一戰滅了賀魯。
怎麼滅的?
示敵以弱!
駱弘義皺眉,覺得賈平安少年,不該在這等大戰之前說這等喪氣話,打擊了士氣,「如此……難道我軍就該按部就班的進軍?」
賈平安笑道:「為何不示敵以弱呢?」
瞬間帳篷內就傳來了呯的一聲。
梁建方一拍案幾,邊上的文官臉頰抽搐,心想這等案幾隨軍帶著不易,拍壞了哪找去?
契苾何力看了梁建方一眼,知曉老梁贊同這個主意,就淡淡的道:「若是被圍如何?」
是啊!
若是示敵以弱,敵軍圍攻怎麼辦?若是抵禦不利,在援軍到來之前崩潰,這一戰就算是敗了。
高德逸想了想,嘆息道:「下官更擔心賀魯會跑。」
契苾何力看了賈平安一眼,「少年有這等見識不錯,不過正如先前所說,此策弊端有二,其一被敵軍圍攻,若是有失,我軍必敗。其二若是賀魯聞訊而逃,大軍徒勞無功。」
帳內沉默,梁建方深吸一口氣,起身道:「老夫以為……可以試試,否則賀魯也會逃。」
「你……」契苾何力覺得老梁有些衝動了。
梁建方說道:「老夫領一千騎,九千步卒前往,你在後面跟著,尋機突襲賀魯。」
「這是在冒險。」契苾何力嘆息一聲,隨後擺手,「都出去。」
這是二位大總管要私下勾兌的意思。
眾人出去,帳內爆發了爭吵。
什麼甘妮娘,賤狗奴之類的話不絕於耳。
賈平安突然覺得這樣真不錯。
但凡軍中將領溫文爾雅,說話細聲細氣的朝代,基本上都是撲街貨。
看看大宋,文官領軍,下面的武人俯首帖耳。
看看大明後期,文官領軍,武人不敢動彈,說話都得注意語氣的變化。
而大唐卻不同。
「賤狗奴,老夫領軍前往,你在後跟著就是。老夫有一萬人當縱橫,怕個屁的賀魯!」
老梁的嗓門太大了。
晚些眾人進去,二位大佬的甲衣看著有些凌亂。
隨後就是安排。
梁建方帶著一萬人前出,作為誘餌。
契苾何力率領其餘六萬人在後面跟著。
臨行前,駱弘義尋了賈平安說話。
「你這個建議太冒險,若是不妥,記得護著大將軍。」
賈平安笑了笑,「某以為,怕是賀魯更需要護衛。」
老梁多年憋屈,此戰竟然還帶著一個契苾何力,這讓他覺得李治看低了自己。
此戰,要瘋!
賈平安也想瘋一把。
大軍兵分兩路,賈平安率領麾下跟著老梁出發了。
按照李敬業的說法,此刻賈平安若是留在契苾何力的麾下,弄不好晚上會被人敲悶棍。
賈平安率領左虞侯軍在前方開路。
六日後的一個清晨,左虞侯軍剛出發不到五里地。
「參軍,有騎兵!」
賈平安在馬背上站起來,阿寶非常配合的站穩了。
就在前方的霧氣中,十餘騎正在眺望這邊。
這是遭遇戰。
賈平安沒有任何猶豫,「給大將軍報信,左虞侯軍發現敵軍斥候,下官領軍一路哨探,大軍當馬上跟隨。」
說完他令五十騎兵出去。
「驅散敵軍斥候,若是能活擒,首功!」
賈平安在長安苦學兵法,又經歷了數次廝殺,漸漸的有了自己的章法。
五十騎兵歡呼一聲沖了過去。
前方開始廝殺,霧氣里出來了更多的敵騎。
「參軍,敵軍千餘騎!」
「甘妮娘!」賈平安的眼中全是冷色,「令騎兵回來,列陣,全軍列陣!」
第一戰竟然就這麼來了。
賈平安目視前方瘋狂而來的敵騎,興奮的渾身顫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