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五牛遺作圖(1 / 1)
「陛下,興元節度使如今為嚴震,臣岳如遽然再出鎮漢中,恐怕朝議指責。」高岳在聽到對自己任命時,還有所「擔憂」。
可李逢龍立即對他說:「高三休得喬模喬樣,那嚴震去興元府後,白白在鳳州河池替你賣力築了兩個多月的城,你重新回興元府後,得好好統籌安排興元、鳳翔兩府攻守事宜,休得辜負朕的一番好心。至於嚴震,朕不會虧待他,歸京後即為散騎常侍,以備諮詢。」
反正嚴震這樣的安排,比那姜公輔要強得多。
現在高岳很清楚,姜公輔真的是因為進諫而得罪的嗎?非也,不過是姜公輔昔日追隨皇帝一起播遷奉天,皇帝感於他的忠誠,火箭式把他從翰林院提拔到宰執的位置,但接下來又發現姜公輔並沒有宰執的器量才幹,感到後悔,便找個理由將他給罷黜。
現在姜公輔依舊以太子庶子的閒散官職,在京城內鬱郁呆著,閒得發慌,便去道觀舒散心情。
所以以李适用人的風格,嚴震還能當上散騎常侍,進紫宸便殿發表發表意見,已經算是格外的聖恩了——雖然嚴震此後十有八九根本不敢發表意見。
在高岳領命後,李逢龍又問段太尉,西北如今的軍鎮人事,你可還有什麼建議?
段秀實忙說不敢,鳳翔、隴州、興元有高岳坐鎮,自然無虞。至於涇原,臣推舉劉海賓為新節度使。
「昔日韓晉公推舉宣武軍節度使劉玄佐,兼領涇原旌節的。」這李逢龍有些猶豫。
段秀實就提議說,淮西鎮勾結妖僧李廣弘謀逆,陛下可藉此事發詔「徹罷防秋兵」,自此關東各鎮不再發防秋兵,不得過潼關,嶺南、江南也不用再負擔防秋兵費了——至於涇原,當然還是從安西北庭行營內擔任節度使為好,劉海賓在本鎮效力多年,熟識當地地理,又忠忱勇猛,是最合宜的人選。
「可。」皇帝想了想,未來光復河隴,也要藉助安西北庭行營的力量,便答應下來。
隨後段秀實說:「邠寧節度使韓游瑰被宣召歸朝,可由原神武將軍吳獻甫接替旌節。」
「吳將軍多次立功,應該的,可。」
「如今殿後神威將軍張萬福,雖然年老,猶有廉頗之勇,陛下應撥五千精銳由他帶領,駐屯咸陽;而神策京西大營右軍大將軍邢君牙,監勾當譚知重同樣領五千精銳駐屯百里城,再加上吳獻甫的邠寧軍——此三軍擔當平涼方向的預備軍。神策京西大營左軍大將軍高崇文,領兵五千駐出慶州,即刻協助神策將駱元光原先的一萬兵,加速築鹽州城,並隨時準備抵禦西蕃、党項侵攻。此次如鹽州城安然無恙,西蕃和党項叛蕃便無法連兵,有利於將來對其各個擊破。還有西川的韋皋和東川杜黃裳,同樣要做好應對西蕃、南詔侵秩的準備。」
「好,如西吉會盟破裂,朕便要立刻削去馬燧的兵權,而此後唐蕃間的較量,恰如高三之前所說的,確實集中在隴州汧源、鹽州五原處,在這兩地我們以守御為主。而高三馬上要修築好的鳳州河池城,將來則要經營為我唐反攻的據點。」李逢龍如此安排道。
雖然這位微操經常壞事,但要說毫無軍事才能也說不過去,畢竟在平定安史之亂時擔任過天下兵馬大元帥,也看到郭子儀等真正名將打仗,算是「見過豬跑」的。
按照高岳的估算,在地圖上李逢龍的腦容積能調動五萬人,在現實戰場上可以指揮一個營,即六到九個撞隊的兵馬。
布置完一切後,李逢龍依舊囑咐高岳、段秀實,今日在靈虛觀咱們君臣間談的所有,切不可聲張,不然會壞了朕的安排。至於高岳你三日後就出發回興元,調動定武軍——至於淮西方面,朕會派人去安撫住吳氏兄弟,暫且不對其用兵,也讓淮西軍不造反,不對漕運構成威脅。
接下來,李逢龍和群喬裝的中官,便匆匆離開靈虛觀,坐的車輛用帷幕遮蔽,往皇城城門內而去,極其秘密。
臨行前,高岳和靈虛公主沿著道觀的桃林,慢慢散了會步。
現在和紫袍金魚的高岳伴在一起,公主反倒從容不少,這是她入道為女冠後的好處——就連對宮闈之風抓得極嚴的父親,也不會對一位皇室女道士與朝廷重臣往來有所壓制,這道觀就是她的私宅,在這裡她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別太出格,沒人能管到她頭上。
高岳從袍袖當中取出個繫著絲帶的捲軸來,「這是韓晉公遺留下來的,他的遺志我當繼承,他的遺作繪畫便託付給公主了。我想晉公泉下之靈,也會將此視為佳話的。」
公主很大方地將畫軸接下,隨即感謝高岳:「太子這次安然無恙,高三你出力甚多。」
高岳自然是高姿態,「全是為了我唐社稷,公主不必如此多禮。」
「高三你真虛偽,什麼為了我唐社稷?這次你和陛下串通,按照廣弘的名單,將昇平坊崔樞、崔遐拘押在客省里,騙了你岳父和叔岳父,想要藉此邀功,隨後軟硬兼施,將你那漂亮銷魂的堂妻妹納入自己後宅中,是也不是?」孰料靈虛公主素來不吃高岳這套,在端起畫軸後忽然柳眉倒豎起來。
「......」高岳覺得,這世上確實還有能克制他的人物,那便是情場失意但卻智慧暴增的靈虛公主。
可接下來公主毫不客氣地迅猛「追擊」:「高三你連陛下都騙,你根本不敢說出真實目的,定然對陛下說什麼,拘押我的兩位妻兄,是要給天下做個表率,體現陛下執法公平云云,由此誆騙朝野。這樣你既能抱得美嬌娘歸,又能在陛下和大臣面前繼續做個體面人,表里的好處你都得到。高三你好算計,你個狗腳賊。」
高岳這時急忙對公主作揖:「靈虛鍊師實乃岳的半個知己。」
一陣風拂來,堅硬的桃枝咿呀擺動,公主將畫軸捧在懷裡,垂著拂塵,單手撩起鬢角的鴉發,輕聲對高岳說:「韓晉公五牛圖畢功時,希望高郎也自西北凱旋京師,可自來輔興坊取畫......」說完後,公主便轉身,一襲羽衣飄飄,歸道觀堂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