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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 生產隊的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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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你看病的?」柳小別問道。

    「嗯,前幾天遇到一個誤診的患者。」周從文很隨意的說道。

    患者的情況在孫主任看來很難,但在周從文看來確實天經地義的,根本毫無難度。

    「醫院的事兒真多。」柳小別鄙夷說道,「好好做個富家翁,每天打打高爾夫、坐遊船出海釣魚就不好麼?」

    「呵。」周從文笑了笑,沒接話。

    「你也是,中了大獎,我還給你留了49萬,你也不說把你爸媽接到城市裡去。」柳小別很不滿意的說道。

    「你懂什麼。」

    「就你懂,沒見過你這種人。」

    「我剛上大學,來到城市的那次,是我爸送我去的,這也是他第一次走出縣裡面。」周從文緩緩說道,「我能看出來我爸有點膽怯,但當著兒子的面,他肯定要裝自己什麼都懂。」

    「男人。」

    「後來把我送去學校,我爸……」

    「咱爸說你站在這裡等我一會,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

    「這麼老的梗就別提了,沒意思。」周從文笑了笑,「我爸剛進城就生了病,喘的很厲害,但是他強撐著陪我辦理入學手續。」

    「嗯?進城就生病?你確定?」柳小別一臉詫異。

    「是啊,當時我不懂是什麼病,帶我爸去醫院看看。醫生做了幾樣檢查,最後也沒說出來確切的診斷。」

    「現在呢?」

    「我爸後來又來看我一次,給我送了很多發麵餅。」周從文閉著眼睛,似乎能聞到發麵餅的味兒,「然後我爸又生病了,一樣的哮喘,一樣的乏力。」

    「……」柳小別怔了一下,側頭看周從文。

    「我現在猜,我爸應該是瀝青過敏。在農村還好一點,見不到瀝青。一進城就不行,聞到那股子味道整個人就不好了。」

    「真的假的。」柳小別懷疑。

    「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

    「切。」柳小別瞥了周從文一眼。

    「回家給家裡裝個電話,以後每天能聯繫一下,現在太不方便了。」周從文淡淡說道,「順便讓你這個醜媳婦見見公婆。」

    「我就是司機,別扯有的沒的。晚上你要是準備跟我睡一間房,別怪我把你扔到生產隊的驢圈裡面去。」

    「你怎麼一直念叨著生產隊的驢子?」周從文問道,「我小時候對那些驢子特別感興趣,就盼著我家也能有個大牲口。」

    「誰家生產隊還沒個驢子呢。」柳小別道,「你小時候的夢想成真了,自己變成了大牲口,天天蹲在醫院裡拉磨,一圈一圈的轉,看不到頭。」

    「有口飯吃就行,每天去花天酒地,最後還不是要老、要死。沒什麼區別,開心就好。」

    「生產隊的驢也是這麼想的。」

    周從文嘆了口氣,柳小別怎麼會對驢子這麼感興趣呢。

    「說說你爸媽,他們喜歡什麼。」柳小別問道。

    「我太爺爺是闖關東來的,當時他一家三口搭了個窩棚,靠著給人打短工攢了三年的糧食。」

    「哦?攢糧食幹嘛?不應該是攢錢麼?」

    「能花的出去的才是錢,那時候打仗,亂的很,誰知道什麼時候錢就不是錢了。在農村,大家更習慣以物易物。」


    「好吧,不懂。」柳小別問道,「攢糧食幹嘛?」

    「開荒啊。」

    「別扯淡,咱樓前好多小荒地都被人種上菜了,我看那些東西夠一家吃的。」

    「那叫小開荒,和我爺爺、太爺爺的時候不一樣。」周從文想起父親說過的話,嘆了口氣,「那時候地就是生產資料,現在是以錢看人,從前是用地看人。

    家裡有一畝地,哪怕只有幾分地,村子裡的人就認為是自己人了。」

    「怕跑?」

    「沒地就是盲流子,有地不一樣。這叫無恆產無恆心,經濟學論述過的。」

    「開荒很難麼?」柳小別對這方面的事情完全不懂。

    「很難,我太爺爺四十多歲就咯血死了,累的。」

    「……」

    「這面在從前是中俄萬里茶道,有商人落戶,但自己不開荒的話有閒田也輪不到他們買,和有錢是兩個概念。

    我有時候想,等我干不動了,可不能像老闆一樣每天還查房,買兩頭驢回家,再養一條大狗,每天優哉游哉也挺好。」

    「出息!」柳小別道,「開荒怎麼會累死人呢?」

    「不說這個。」周從文不想囉嗦開荒的事兒,自己小時候和父母也開過三畝地的荒,比照在醫院值急診班、大搶救,各有各的累法。

    「對呀,我問你你爸媽喜歡什麼樣的人,你跟我扯到開荒上去。」

    「當然是喜歡勤快的。」周從文說道,「就你這柴火妞的身材,農村里不吃香。」

    柳小別挺胸抬頭,斜睨周從文,用傲人的身材無聲反駁周從文剛剛那句話。

    「不一樣,你這身材在城市裡屬於一等一的。」周從文嘴角上揚,「但農村要幹活,花瓶沒有用。」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幹活!」

    周從文想了想,似乎自己說錯了話。他「從善如流」,馬上閉嘴。

    這時候將近秋收,真要是柳小別擼胳膊挽袖子去地里收糧食……

    周從文無法想像那種美妙的畫面。

    「竟然瀝青過敏,遺傳麼?我看你還好。」柳小別問道。

    「我沒事,這不是遺傳病,誰知道呢。」周從文道,「想家了。那天晚上折騰了一夜,我就忽然很想家。」

    「難得,驢也有想迴圈的時候。」

    「那是。」周從文笑道。

    車一路顛簸,路越來越差,周從文有些愁苦。還沒到村村通公路的時候,農村的小路走起來還真是相當不舒服。

    哪怕是這個年代比較好的越野,也顛的人頭疼。

    折騰了四五個小時,周從文指路,遠遠看見一個小村落,一條泥濘的小路,路中有車轍痕跡。

    「就是那面。」周從文指著小村落說道。

    「苞米地真密。」

    周從文笑眯眯的看著老家的地,轉了幾個彎,村口停著一台車。

    「嗯?」周從文疑惑,怎麼會有車呢?

    「老家挺富的啊。」柳小別笑道,「竟然有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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