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7 絲般順滑(1 / 1)
大和田博士猶豫了一下,他沒有跟著去手術室,而是來到由接收局域網信號轉而直播的會議室直接觀看手術。
手術……
小切口一站式的手術超出純動脈的冠脈搭橋手術一個大檔次,屬於所有人仰望的那個層級的存在。
這一點無論是大和田博士還是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當時並沒有在意,大和田博士現在已經隱隱為自己輕視了那位老人而懊悔。
事實證明十幾年前的那句話還是對的,任何時候都不能輕視那位站在心胸外科技術之巔的存在。
但現在即便是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大和田博士只能硬著頭皮希望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他心裡也知道,無論是申天賜還是柳無言做的都是輔助工作,就算是差也不會差到哪去。
手術的質量肯定會比之前周從文送來的錄像有進一步的提升,那麼現在開始自己要找毛病,然後強詞奪理的爭辯……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再無退路。
張友縮在一個角落裡,不知不覺中大板牙已經呲出來。
他的注意力並不在手術上,因為小切口一站式冠脈搭橋手術周從文在醫大二院做過很多例,他覺得自己上也能與周從文配合。
手術麼,大概就那樣,想要有一點點的提升都很難,張友早已經不鑽研手術。
他的注意力放在與會專家的身上。
安靜下來,張友終於認出一名自己熟悉的專家。
他是強生公司安排醫大二院出國考察時在美國波士頓麻省總醫院負責講解、教學的專家大衛·森奇。
當時大衛·森奇舉止做派都符合張友對一名世界級別的頂級專家的認知。
然而現在,大衛·森奇醫生的頭髮亂糟糟的,眼睛裡透著血絲,似乎已經把自己的精力壓榨到了極限。
具體發生了什麼,張友不知道,但他覺得與會的專家都不對勁。
每個人都像大衛·森奇博士一樣,頭髮亂成一捧,和雜草似的。
他們的眼睛裡帶著血絲,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已經被壓榨到了極點,甚至有些人臉上還帶著不健康的亢奮表情。
張友「賊眉鼠眼」的打量著與會專家,他隨後看到一臉潮紅的大和田博士走進來。
這種表情張友知道是怎麼回事,壓力太大導致身體激素分泌異常,只是張友不知道自己其實也一臉潮紅,和那些看起來不正常的專家們一模一樣。
兩人四目對視了一眼,張友縮了縮脖子,像是心虛似的目光游離。
大和田博士並沒有注意到張友,只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會議室,隨後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手術能比錄像里好多少?」
「不知道,我問過申,他之前沒見過這種手術。不過申的手術水平在那,只是當助手的話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最基本的輔助操作絕對不會出差錯。」
「真是太期待了,錄像里的手術展示了最基本的技巧。柳醫生找了克利夫蘭的介入助手幫他一起下支架,那就意味著一站式的階段是世界頂級的。」
現場的專家們議論紛紛,大和田深也博士聽到其他人的議論,他的那顆不安的心愈發焦躁起來。
這就是事實,是大和田深也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大和田深也希望周從文他們的手術出現失誤,哪怕不是失敗而只是失誤,自己也有藉口讓事情發生改變。
雖然反覆告訴自己,幾名醫生的水平都很高,但他們是第一次配合,完全無法做到完美這個層級,但大和田深也博士只要一想這件事,就會感覺自己的心臟只是在不規則的快速顫抖,但卻沒有血泵出。
手腳冰涼,大腦一片空白,眼前滿是金星。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渾濁的空氣,努力讓自己的身體、情緒平和一點。
屏幕上光影一閃,手術室里的畫面出現在眾人面前。
周從文已經刷完手,正拿著卵圓鉗子和彎盤在消毒。
他的口罩微微動著,好像正在和其他人說著什麼。因為有口罩的遮擋,也看不見他的口型,大和田博士只能猜周從文正在和柳無言閒聊。
消完毒後,申天賜開始鋪單子,周從文去手消、穿衣服,接替鋪置最後一層無菌單。
這只是臨床手術最基本的術前消毒、鋪置無菌單的步驟。
可是,大和田博士卻從中看出了一種流暢與……絲般順滑的感覺。
感覺極其古怪,按說只是鋪置無菌單而已,在順天堂都是最底層的小醫生在做類似的工作,根本沒有技術難度。
然而!
自己竟然看出了那種美妙感!
一剎那,大和田深也的腦海放空。
他怔怔的看著屏幕,眉頭緊鎖,空蕩蕩的大腦內不斷回放著剛剛消毒、鋪置無菌單的過程。
思維平面鋪開,大和田博士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兩人配合消毒、鋪置無菌單的動作雖然簡單,但不對的地方在於他們太熟練……太……默契。
陌生的兩個人,竟然能給自己一種默契的感覺,大和田深也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周從文和申天賜唯一的聯繫就是那位老人,他們兩個完全沒有在一起共事過,這也是大和田深也的依仗。
但手術還沒開始,大和田深也在潛意識裡就已經產生了一個古怪的念頭——他們的配合,或許能把小切口、一站式冠脈搭橋手術的所有技法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
自己
必敗無疑。
不行!
大和田深也用力搖頭,把所有不吉利的念頭都攆出腦海。
在他回憶的時候,周從文已經穿上無菌手術衣,站在手術台術者的位置上。
申天賜沒有擺師兄、或是世界頂級心胸外科專家的架子,已經在整理各種線,習慣性的把電燒、吸引器的線都攏在一起,用最外層的無菌單輕輕一裹,隨即用角針、七號線縫合、打結。
他靈巧的手指剛打完結,周從文拿著線剪刀便來到申天賜的手邊,把線剪斷。
動作簡單而隨性,別人看不出什麼異常,但大和田深也卻陷入了絕望之中。
因為他見過那位老人的手術,所以大和田深也知道周從文他們的動作,是制式的!
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是那位老人做手術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