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八十五章 無情（1 / 1）

    「怎麼？魔天教主，想清楚了麼……」

    楊逍然神色從容，看似好言相勸，但這一番話確實充滿了威脅，殿上兩邊的長老都猶豫不定，向殿首上的教主看了去，時至今日，他們早已心生怯意，教主的天魔神功固然強大，若是沒有無欲天，即使一統天下魔道，也並非不可能，甚至有實力，和玄青門一抗。

    但是，那無欲天之主，蕭一塵，這些年將幾本天書殘卷全部揉和在了一起，天書神通，根本無人能敵，更不說，這十年來，無欲天裡面，還多了一位實力深不可測的「魂尊」。

    若此人帶人來攻，教主或可憑天魔神功抵擋一時片刻，但他們必死無疑，連神魂都逃不過那人的禁錮。

    此刻，魔天教主臉色鐵青，緊緊捏著手指，他又何嘗不明白，若是雙方交戰，如今無欲天勢大，而魔天教勢孤，到時候面對四面八方湧來的敵人，整個魔天教，必將死傷慘重，即使仗著陣法，也未必能夠抵多久，他修為固然高深，可下邊的人，怕是要死傷殆盡。

    可是，當年天心祖師一統魔道，雖然後來魔道各派又分裂，但魔天教始終是天心祖師這一脈所留，難道數千年的基業，今日就要結束，從此臣服他人了嗎？

    整個殿上，忽然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寧靜，魔道三尊，百里足，葉道人，易魂師這三人也在下方不語，此時在魔天老祖旁邊，還有他最信任的人楚雲深，那個手拿摺扇的青衣男子，此人一身魔功，也十分了得。

    還有魔天老祖的義子，邪天羅，此人這些年也有所長進，與楊逍然是死對頭，遙想當年，楊逍然從玄青門裡逃出來，混跡那些魔門小派，他一根手指都能將其戳死，而今對方卻成了這「楊統領」，魔天教若是就此臣服無欲天，那日後見面，他豈非還成了這楊統領的下屬？

    此時，邪天羅往前一站，指著楊逍然：「楊逍然，給你一炷香時間，滾！回去告訴你那主子，他想要魔天教臣服？那你問問他有沒有當年天心祖師一統天下的實力，若是沒有，就滾！」

    句句厲喝，使得整個大殿上的氣氛，變得更加凝固了，此次跟隨楊逍然來的，還有另外幾人，見到這等架勢，那幾人也都只好望著楊統領，魔天教這塊地向來是最難搞的，此刻坐在殿首上的那老匹夫，自恃有一身修為，不把無欲天放在眼裡，也不把尊上放在眼裡，現在僵在這裡，如何是好？

    楊逍然心頭也不禁犯起難來，魔天教不似另外那三個魔宗，魔天老祖是個刺頭，要是今日對方真把他殺了，閻王殿裡都不給伸冤，可要是魔天教這塊地沒收回去，回頭尊上問起來，怎麼辦？

    「轟隆隆……」

    外面忽然有輕雷作響，不到片刻，竟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楊逍然暗罵一句鬼天氣也不好，現在外頭下起雨來，他這麼灰頭土臉回去，豈不更顯得狼狽？

    山外雨霧朦朧，天色一下晦暗了許多，楊逍然想了想，不行，今日既然已經來了，哪有無功而返的道理？今日說什麼，也要讓這老匹夫明白，魔天教若不順從，結局必然只有消亡。

    他壯了幾分膽，往前走來，說道：「魔天教主，楊某最後與你說一次，要麼讓魔天教歸順我無欲天，如此『名亡實存』，要麼……名亡實亡！今日之後，世間再無魔天教！」

    「轟隆隆！」

    外面突然驚雷大作，閃電劃破蒼穹，風瀟雨晦，寒風刺骨。

    楊逍然這番狠話說出來，把他自己都嚇了跳，萬一魔天老祖撕破臉，一巴掌就能給他拍死，那他可就冤了。

    「嘿嘿……今日之後，世間再無魔天教……」

    魔天老祖面露冷笑，殿兩邊的長老，都默默低頭不語，此時站在楊逍然身後那幾人，都不自在了起來，他們感受到了，此時來自魔天老祖的殺氣，若再不走，只怕接下來就走不了了。

    「好一個，今日之後，世間再無魔天教……」

    忽然間，魔天老祖斂去臉上笑容，換做一股冷冽的殺機，楊逍然立時暗道不妙，糟了，這回把這老匹夫激怒了……

    就在他和他身後那幾人慌張之時，外面雷雨之中，忽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腳步聲。

    「嗒、嗒、嗒……」

    是踩著滿地雨水的腳步聲，這一剎那，一股寒冷的感覺，瞬間籠上了各人心頭，殿裡的人，都下意識往殿外看了去。

    「尊上……」

    楊逍然也反應了過來，此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繩索一樣，疾疾轉過身，往外看了去。

    外面風大雨大，雨霧朦朧里，果然有一道人影往殿上走來，外面的魔天教弟子，拿著武器，卻嚇得顫慄不止，不敢攔他的路。

    「他說得……有問題嗎？」終於，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進來，天上更是雷電交加，風雨急切。

    陣陣寒雨，被風吹了進來，寒冷刺骨，那人的身影，也越來越近，近得讓人窒息。

    「尊上！」

    楊逍然等人，立刻朝外面那人拜了下去，而那人身穿一件黑色長袍，白髮如霜，眼神冷厲，正是蕭塵的無情分身。

    隨著他此時邁過門檻，眾人一顆心，更是懸了起來，背若芒刺，坐立不安，蕭塵的目光落在殿首之上，一步一步，旁若無人地往殿上走了來，外面風雨仍未止，一道道閃電，欲撕裂天空。

    「歸不歸順？」

    蕭塵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著殿首上的魔天老祖，他沒有楊逍然那麼多廢話，只有這四個字，可這四個字，卻似千鈞重擔，壓得殿上所有人都透不過氣來。

    魔天老祖緊緊捏著手指，他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是多餘了，既然對方親自來了，那今日，必然會有一個結果，絕不可能什麼結果也沒有，然後就這麼回去。

    「教……教主……」

    此時，殿兩邊已有一些長老向殿首看了去，言語神情，顯然是希望教主順從了，今日順從，無非便是以後魔天教事事聽從無欲天的命令而已，但至少仍在，一個人都不會少，可若是不順從，今日這裡勢必血流成河，不但十萬弟子無一倖存，就連他們，也逃不過此人的手掌。

    「罷了……」

    就在這時，左邊殿上，忽然有一位魔天教的長老走了出來，對著蕭塵拱手道：「老夫……今後唯無欲尊主，馬首是瞻。」

    「老三！你怎能這樣？你忘了當初教主……」

    「唉……又如何？今日若是不降，你我還有命在嗎？」

    「罷了……今日，我也歸降無欲尊主了。」

    很快，兩邊殿上，陸陸續續有魔天教的長老走出來，而在外面，弟子們見連長老都歸順了此人，他們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蕭塵的目光，依舊落在魔天老祖身上，淡淡道：「他們既願意歸順於我……」不料話未說完，剛才歸順的七八個長老裡面，竟有一人，突然祭出法寶，想要從後面刺殺於他。

    「尊上小心！」

    楊逍然等人俱是臉色一變，可那人速度太快，功力太強，他們又不是夜影等人，焉能保護得了？

    然而，那長老剛一衝上來，還未靠近，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雙足慢慢離地，然後全身不斷有鮮血滲出，像是內臟全部在一瞬間碎裂了，經脈寸斷，最後在一道黑霧之中，化為灰燼，神形俱滅。

    「齊長老……」

    周圍的人都嚇得面無人色，甚至自始至終，蕭塵雙手一直負在身後，根本就沒有出過手……

    他依舊看著殿首上的魔天老祖，把剛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了出來：「他們既願意歸順於我，那我就不殺他們，你呢……」

    因為剛才那麼突如其來的一下，殿上氣氛變得更加詭異寧靜了，魔天老祖手指捏得直作響，就在這時，一道人影，緩緩從殿首走了下來：「楚雲深，今後願以無欲尊主，馬首是瞻……」

    這一下，殿堂上更是一愣，楚雲深，他可是教主最器重的人啊！

    「楚雲深！」

    邪天羅雙目欲裂，指著他道：「枉我義父如此待你！你今日竟然……」

    楚雲深並沒有理會他，一路走到下方，向蕭塵輕輕躬身施禮，當然，他不可能像剛才那個齊長老一樣去刺殺蕭塵，那樣做，是最蠢的。

    隨後，他又轉過身，面朝殿首上的魔天老祖，拱著手道：「此一時彼一時，教主……歸順了吧。」

    「這，這……」

    見到楚雲深竟然向教主勸降，教里教外，立時軍心潰散，外面無數魔天教的弟子，也紛紛降了。

    「哈哈哈哈……」

    魔天老祖忽然仰頭大笑了起來，而楚雲深這樣做，其實並沒有錯，因為他心裡很清楚，今日若是不歸降此人，那麼今日過後，世上就再也沒有魔天教了，外面十萬弟子，無一倖存。

    「好……好！」

    魔天老祖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便是再不願，也沒有辦法了，形勢所迫，若是歸降此人，魔天教，尚還有一絲生機。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愧是魔天教主。」

    楊逍然輕輕一笑，可心頭卻想，這老匹夫，以後不會陽奉陰違吧？今日表面歸順了無欲天，但背後會不會結黨營私……要不然讓尊上，抽他一縷元神得了。

    忽然，只見魔天老祖手一抬，掌心之中多了一枚黑色的令牌，他手一推，這枚黑色的令牌，立時呼嘯著朝蕭塵飛了去。

    蕭塵手一伸，將令牌拿在了手裡，轉身往外走了去，道：「楊逍然，你留下，處理後續事宜，另外，那三位前輩，你們去留隨意。」百里足三人都看著他不語。

    「是，尊上……」楊逍然拱了拱手，不敢多問。

    而外面那些魔天教的弟子，此時也都一個個低著頭，躬著身，今日起，他們便是無欲天的人了。

    ……

    玄幽山外，煙水朦朧，雨還在下，天上也依舊電閃雷鳴，蕭塵一個人，從魔天教走了出來。

    雨越下越大了，雨霧下，但見兩道人影由遠而近，兩人身上都被雨淋濕了，是白鸞和紫鳶。

    「尊上，下雨了。」

    白鸞撐起一把傘，向他走來，而蕭塵卻徑直從兩人中間穿了過去，只道：「事已畢，回去吧。」

    回到無欲天，天已經黑下來，一輪明月，正從雲海緩緩升起，自從十年前，沒有了隱雲海那片魔地後，無欲天方圓萬里，變得更加靈氣清澈了。

    「尊上，回無欲殿嗎？」

    不管這些年，尊上變得如何冰冷無情，白鸞和紫鳶，依然跟隨在他的左右，只是紫鳶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在他的面前時不時調皮一下了，因為眼前的尊上，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尊上了。

    「你們回去吧。」

    蕭塵往前走了去，沒有說他去哪，白鸞和紫鳶對視了一眼，彼此搖搖頭，也不再繼續跟上去了。

    在無欲天后面，其實有一片很大的花海，但因之前隱雲海的封印，沒有弟子往這邊過來，是有一次，仙兒和憐花兩人發現這片地的。

    月光下，那一片片開滿地的鮮花，也似雲海一般，隨風起伏，滿天的花瓣，永不凋零，若是未央醒來，能夠看見這樣一片花海，那也好了。

    蕭塵獨自走了進來，聞到一股百花的香氣，這裡安安靜靜的，似乎並沒有仙兒的蹤影，她應該……沒有來過。

    蕭塵在花海里站了一會兒，俯身摘下十幾支鮮花，束成一束，便往回走了去。

    回到無欲峰，這裡依舊是冷冷清清，比以前更加冷清了，他穿過幾條安靜的走廊，來到仙兒的房間外面，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她睡了麼？

    蕭塵眉宇微鎖，推開門，將那一束花放在了桌子上，可是一眼望去，月光落滿了屋子，整間屋子，卻沒有人。

    「仙兒？」

    他輕輕喊了一聲，可房間裡面安安靜靜，只有風吹起窗簾，床上月影婆娑，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她不在房裡，可是這麼晚了，她又會去哪裡？

    蕭塵去到外面，向人詢問，但今日所有人都在忙，沒有人看見她，憐花也睡了，沒有與她在一起。

    「尊上，怎麼了？」

    白鸞和紫鳶見他這麼晚還在外面，立即走了上來，蕭塵問道：「看見仙兒了嗎？」

    「仙兒？」

    白鸞和紫鳶左右看了看，今日各人都在忙著里里外外的事情，有誰會去注意到仙兒呢？

    「找找看。」

    「好。」

    白鸞和紫鳶不多做猶豫，立刻調動人手，在整個無欲天尋找仙兒的蹤跡，可找了大半夜，也找不到人影。

    「去外面找找看。」

    既然無欲天裡找不到，白鸞和紫鳶只好往外面去找，可外面風大雨大，仙兒又會往哪裡去？

    ……

    「騙人，都是騙仙兒的……」

    「說以後每天都陪著仙兒，全都是騙人的……」

    外面雷雨急切，仙兒邊走邊哭，可天地茫茫，加上雨這麼大，雷這麼疾，她一個小姑娘，深夜裡要往哪走？

    前面的路，已是不好走，她雖會些法術，不懼附近的妖獸，可畢竟黑咕隆咚的，加上電閃雷鳴，心中總是有些害怕，便找了個山洞，暫時往裡面避雨去，坐在山洞裡面，仍舊哭哭啼啼。

    「我要回去，回蓬萊仙島，回百花仙境……再也不出來了。」

    這一次，她不是鬧小脾氣，可是當年與蕭塵出來，來時的路，她早已經忘了，連怎麼回古仙界都忘了，又如何回蓬萊仙境。

    第二天，雨終於停了，仙兒離開了山洞，只能循著當年一些模模糊糊的記憶，往前走去，心想要是能夠找到雨蝶姐姐就好了，到時候便可以讓雨蝶姐姐帶她回古仙界，她決定去找雨蝶仙子。

    可是這一路上，想到當年哥哥帶著她出來，從蓬萊仙境，把她帶到外面凡世，從前的點點滴滴，還有十年前那天晚上……她便又忍不住，眼淚一顆一顆掉了下來。

    「不回去了，我再也不回去了……再也不回無欲天了，仙兒不喜歡那裡……那裡已經沒有哥哥了。」

    她一邊走著，一邊哭著，這次下定決心，再也不回去了，正走著時，前面忽然出現了兩道人影，一個身穿紫衣的妖媚女子，還有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面女子。

    「玄姬大人，是無欲天的人。」

    「哦？」

    紫衣女子目光落在仙兒身上，見她一個小姑娘在這荒山野嶺里，走一路哭一路，倒是有趣，笑著道：「小妹妹，你是誰？怎麼獨自在這裡，是忘了回去的路嗎……」

    仙兒雖是天性單純，可她出來也有些年了，一看便知眼前兩個是壞人，便要轉身逃跑，那黑衣蒙面女子，卻一下飛到她前面，將她給擰了起來：「呵呵，還想跑？」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嗚嗚……」

    出來還被壞人捉住，仙兒一時更加委屈，哭得稀里嘩啦，紫衣女子慢慢走了過來，笑道：「小妹妹，告訴我，蕭一塵是你什麼人？」

    「不是我什麼人！我不認識他！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不說實話是嗎？」

    那黑衣蒙面女子眼一瞪，便要一巴掌往她臉上打去，可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你打她一下試試。」

    「哥哥……」聽見這個冷冷的聲音，仙兒也愣了一下，哥哥來了……

    「呵呵……無欲天之主，既然來了，那就現身吧。」

    紫衣女子倒是無所畏懼，一隻手慢慢捏在仙兒喉嚨上，向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道：「你的妹妹，就在這裡，想要她，就過來拿……」

    終於，遠處一道人影飛來，除了蕭塵，還有白鸞和紫鳶兩人，見到仙兒落在這兩人手裡，紫鳶立即厲喝道：「妖女！再不放開她，必教你二人魂飛魄散！」

    「妖女？呵呵……」

    那紫衣女子淡淡一笑：「你們才是魔道之人，怎麼罵別人是妖女呢？」

    「本座不喜歡多言，放下她，然後離開，否則，死。」

    蕭塵一步步走了上來，那紫衣女子無所畏懼，旁邊黑衣蒙面女子卻往後一退，手掐在仙兒喉嚨上：「蕭一塵！不想要她的命了，是嗎？」

    「本座數到三，再不放人，一起死……」

    蕭塵身上這股氣息，越來越寒冷，那蒙面女子有些害怕，便將仙兒一舉，「啊！」仙兒發出一聲驚叫，小臉嚇得煞白。

    「再不退後……我殺了她！」

    怎料那蒙面女子剛一動，頓時血濺三尺，兩條手臂，都讓蕭塵削了下來，「啊！」蒙面女子發出一聲痛苦慘叫，往後退了去，蕭塵一瞬間上前，接住仙兒，衣袖一拂，將她往後邊白鸞紫鳶那邊送了去。

    蒙面女子痛得撕心裂肺，不待反應過來，蕭塵一掌拍下，頓時血霧瀰漫，將其打得形神俱滅。

    那紫衣女子瞬間往後飛了出去，已是變了臉色，沒想到此人修為如此之高，玄功一運，可對方的掌影已至，也要將她打得形神俱滅，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玄姬！退下！」

    一道掌印飛來，「砰」的一聲，與蕭塵那一掌隔空對上，這才救下玄姬一命。

    而來者一身紅衣，是名男子，修為也十分之高，當他看見蕭塵時，那兩道眼神，一下充滿了仇恨，身上的殺氣，也變得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