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少年利劍(1 / 1)
在沈安剛結識趙仲鍼時,他還是一個頑皮的半大孩子,帶著楊沫滿世界跑。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隨著宮中宮外局勢的變化,這個半大孩子也在漸漸的懂事,漸漸的成熟了。
趙允讓年邁,趙宗實精神崩潰,偌大的郡王府,趙仲鍼不得不站出來,為疼愛自己的祖父分憂。
趙禎在看著他,微微點頭。
帝王這種東西在許多時候不是看你有多大的能力,更多的還是要看你的態度。
態度決定一切
趙仲鍼的態度就很認真,他認真的說著自己的看法,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是用最簡單的活著來形容底層百姓的生活。
不華麗,但卻讓帝王和宰輔們為之一震。
他們在看著這個少年宗室子,看著他正色說著自己的發現。
「你」
趙禎覺得看到了一些自己當年的影子。
不過當年的他可沒有這般自由,能隨時出宮去遊蕩。
他甚至是有些許的艷羨,「百姓為何苦」
如果說先前是開胃小菜,那麼現在就是大餐上桌了。
宰輔們馬上就打起了精神。
趙仲鍼沒有猶豫,說道「百姓苦,在於賦稅。」
賦稅是個敏感的話題,趙宗絳就避開了這個話題,而趙仲鍼卻選擇了直面它。
富弼的眼中多了好奇,他想知道趙仲鍼是無知者無畏,還是胸有成竹。
趙禎也很好奇,所以問道「可能解決如何解決」
這個題目太大了,別說是趙仲鍼,就算是宰輔們也只能束手無策。
富弼微微含笑,覺得官家的這個問題有些過分了。但他也想看看趙仲鍼的回應。
不能回答,還是慌亂茫然
這是考驗氣度的時候。
而帝王別的無須有,氣度卻少不得。
趙仲鍼想了想,「賦稅在於尺度,大宋賦稅的尺度,臣以為還是要以百姓能能活著為準。」
這話看似在體諒這群君臣,可卻好似一巴掌,打的他們臉上生疼。
百姓只要活著就行。
你們行不行
富弼在看著趙仲鍼,想看出他是不是有意在譏諷。
只要活著啊
這個要求高嗎
趙禎覺得臉上有些發熱,「賦稅之外呢」
大宋的開銷太大了,大到趙禎都不敢減稅的程度。每次郊祀他都說要減稅,可下來後,宰輔們只需告訴他,一旦減稅之後,大宋就活不下去了,他所有的仁慈都只能無奈的消散。
所以他無數次說過要減稅,可最終都只能停留在口頭上,這個大宋依舊如故。
趙仲鍼有些失望,他想起了沈安的話。
慢慢來,咱們年輕,不著急。革新從來都不是簡單的事,妄圖一朝奏效,那不是天真就是別有所圖。
他壓住心中的遺憾,說道「還有就是地方官吏,臣此次下去才知道,原來除去賦稅之外,地方官吏的貪婪更是火上添油」
「還有呢」
趙禎漸漸多了歡喜。
這個少年竟然有這等見識嗎
但他卻又擔心這是沈安、或是旁人的教導,所以忍不住就問了下去。
富弼覺得差不多了,趙仲鍼能說出這些已經很難得了。
但他同樣在看著沈安。
這事兒是你在幕後操縱的吧
「還有就是百姓很苦,官吏很滑,官家官家英明。」
噗
大伙兒正在嚴肅著的時候,這個就像是放屁的笑聲打破了這個氣氛。
陳忠珩捂著自己的嘴,看著那些目光,不禁覺得痔瘡那裡又是一痛。
趙禎的目光不善,緩緩從陳忠珩這裡移開。
這廝雖然諂媚了些,但做事知道分寸,而且而且朕念舊啊
趙禎決定放他一馬,可一轉臉,就見到了在忍笑的宰輔們。
才將沉重,大家都覺得趙仲鍼是個憂國憂民的好少年,可他卻突然來了個馬屁,說什麼官家英明。
這個轉折太快,讓人忍俊不禁。
趙禎也笑了,說道「千年來百姓皆苦,為政者只是要想著讓他們的苦日子過好些罷了,若是人人都過上好日子,那得多少錢糧」
富弼贊道「天下的財富多有定數,百姓多了,朝中就少了,所以要節流」
他開始闡述著自己的經濟理論,趙仲鍼不禁一臉懵逼「富相,天下的財富怎能有定數呢」
富弼皺眉道「天下的物就那麼多,怎麼不是有定數」
趙仲鍼搖頭道「不對,這不對。敢問富相,財富來自何處」
喲呵
趙禎不禁笑了,韓琦和曾公亮也笑了。
富弼何等的老辣,你竟然要和他辯駁
趙禎給了沈安一個眼色,示意他止住趙仲鍼。
這個少年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有敷衍了事,而是自己去完成了體驗民情的任務。
皇城司的人一直在稟告趙仲鍼在城外的一舉一動,很是詳細。
那個少年很認真。
趙禎就喜歡認真的少年,這會讓他忘卻每日和一群老狐狸相處的境遇。
所以他才會在先前容忍了趙仲鍼遊記般的描述。
就是因為前面的容忍,這才換來了現在的歡喜。
這個少年不錯,就是有些咄咄逼人,這性子不知道像誰。
他再看了沈安一眼,想起了這廝在朝中的戰績,不禁暗自叫苦。
這要是學了沈安的嫉惡如仇,趙仲鍼以後怕是沒好日子過啊
富弼也覺得好笑,就說道「財富來自于田間,來自於礦山,這些大致有數,變來變去也就是那麼多,難道你還能變出財富來」
這是此刻最為流行的財富理論,司馬光最為推崇,並以此為據,推行自己天下財富有定數的理論。
這特麼的是把經濟問題哲學化了呀
沈安捂著額頭,結果動作大了些,拍出了聲音,引得君臣矚目。
趙禎乾咳一聲,說道「你有話說」
這個題目太大,趙禎覺得趙仲鍼回答不上來,少年人難免會難為情,就準備把沈安提溜出來當擋箭牌。
這是一種榮譽,朕信得過你才會讓你出來擋槍。
沈安心痒痒的想出來噴一把,可最後卻只是遺憾的打住了念頭。
趙仲鍼能應付這個。
他不出來,趙禎和宰輔們就以為這是覺得辯不過富弼,乾脆就裝傻。
這人的人不行啊
不是和趙仲鍼好的穿一條褲子的嗎怎麼現在縮了
這人真是渣滓啊
宰輔們微微搖頭,肖青卻有些激動,低聲道「你的義氣呢」
沈安笑了笑,這笑容在肖青看來就是心虛,於是他就得意了。
「陛下,天下的財富從來都不是定數。」
趙仲鍼的神色嚴肅,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將會決定郡王府未來的命運。
他想謹慎,但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嘶吼著。
弄他們讓他們灰頭土臉
這是一種亢奮
趙仲鍼的面色開始發紅。
趙禎看到了。
宰輔們看到了。
肖青也看到了。
他們都以為這是窘迫的臉紅。
只有沈安知道,自己調教出來的少年要發飆了。
他微微含笑,看了趙禎一眼之後,就閉上了眼睛,只想用耳朵來傾聽這個世界。
「富相,財富來自於土地,來自於河流,來自於海洋,但財富最終是來源於人。」
趙仲鍼zhen的聲音聽著有些激動,仿佛是一個發現了財富的孩子。
「財富來源於人」
富弼想笑,卻忍住了,他得保持首相的風度。隨即一股子鬱氣越升騰上來,讓他的神色漸漸轉冷。
他淡淡的道「財富來源於土地」
趙仲鍼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頭,「可財富卻是人去創造出來的,就說田地,不種地就沒有財富。再說一畝地原先能產出多少」
他的聲音越發的高亢了,沈安微微眯眼,帶著微笑。
什麼叫做財富有定數
這特麼純屬就是一個哲學命題,可你們不是哲學家吧
一群大宋的最高權力者們,竟然抱著一個哲學命題在嘚瑟。
蠢貨們啊
我教出來的少年就像是一柄利劍,將會刺痛你們那顆老朽的心。
趙禎的手按在了大腿上,盯住了趙仲鍼,心中總有種不妙的感覺。
就像是有人要攪合時一樣的感覺。
所以他看了沈安一樣,見他嘴角含笑,不禁心中一個咯噔。
這廝這般淡定,分明就是要攪合啊
而富弼的嘴角也是含笑,態度很輕鬆。
不過是狡辯而已,稍後老夫再教訓一番年輕人,只是尺度要掌握好,不能打壓太過,免得讓趙宗絳那邊氣焰大漲。
這就是平衡,宰輔的必修課。
難啊
他在唏噓著。
「先民刀耕火種時,一畝地能產出多少」
趙仲鍼目光炯炯的道「那時候可有絲綢可有布匹可有如今這等盛況」
曾公亮眨著眼睛,覺得這個話題已經沒法回答了。
可富弼卻從容的道「財富有定數,說的是田地和礦山的數目都有定數。」
腳下的土地就是那麼多,礦產也就那麼多,目前看來都差不多滿了,沒多餘的提升餘地了,這不是定數是什麼
趙禎微微點頭,他也想讓大宋更富裕些,但龐大的帝國泥足深陷,每邁出一步都很艱難,甚至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他試過努力,但范仲淹他們卻失敗了。
沒有辦法啊
他看向了趙仲鍼。
「糧食增收呢以前糧食一畝地才收成多少現在多少」
趙仲鍼問道「隱藏著的礦山呢能捕更多魚的海船呢」
富弼搖頭道「可土地就那麼多,魚兒就那麼多都探索完了,都種完了,還有什麼」
他這個是狡辯,連趙禎都覺得有些欺負人。
可沈安卻知道這只是眼光問題。
這些君臣的眼光就那麼大,猶如坐井觀天的青蛙,覺得世界就那麼大,資源和財富就那麼多。
最關鍵的是他們忽略了人作為財富創造者的作用。
趙仲鍼笑了「那就去奪取新的土地。」
轟隆
殿內仿佛平地起了風雷。
人人傻眼
趙禎也傻眼了。
支撐財富定數的論點就是土地有定數,而中原自古都是農業國,目前也無法看到增產的希望。
農業沒法增長,在君臣的眼中就是財富沒法增長。
所以富弼才覺得趙仲鍼在胡鬧。
可後面趙仲鍼卻用每一項財富都能增長來反擊,而且有論據支撐。
富弼不能反駁,就狡猾的用了土地有定數來回答。
你看看,大宋的土地就那麼多,財富哪裡還能增長
他覺得自己有些無恥,可趙仲鍼的回答卻讓他懵逼了。
那就去奪取新的土地
瞬間殿內的溫度仿佛一下就降低了。
富弼打了個寒顫。
陳忠珩的面色有些白。
曾公亮在發呆。
韓琦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們覺得一柄利劍從自己的頭頂上掠過,遍體生寒。
他們看向了趙仲鍼。
少年站的筆直,目光銳利。
這一刻殿內仿佛真的有一柄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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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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